第十一章 謝家的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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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妙垂下頭,做出一副羞赧的模樣。|

    謝景行死在二十二歲那年。

    先皇是要懲治謝家的,明齊的皇室,越到後來,越是昏聵無能。整日不是想著勵精圖治如何發展國力,而是想著自保。簪纓世家都是威脅。誠如傅修宜所說,沈家老實做人尚且是目標,謝家這樣不聽指揮的,自然更是先皇的眼中釘。

    適逢匈奴進犯,謝家帶兵出征,謝鼎帶兵出征,在戰場上放肆了一輩子的謝將軍最後全軍覆沒。謝景行在京中年關等著父親歸來,最後卻等來了一具棺材。

    謝鼎的死並不是結束,入葬時,定京百姓自行的為謝鼎送行,舉國上下,痛哭哀慟。這對於皇室來說,是大忌。

    於是沒過多久,就任命年輕的謝景行代父出征。

    謝景行不是第一次上戰場,如同謝家人一樣,在戰場上發揮的天賦足以令敵人聞風喪膽。可是明知道謝鼎死的蹊蹺,皇家的這封聖旨,幾乎是把謝景行推向了絕路。

    謝景行還是接了聖旨,也去了戰場,然後兵敗。當日暴露於敵軍目標之下,得萬箭穿心的結局。不僅如此,不知為何屍身被奪走,匈奴扒皮風幹,晾在城樓,以儆效尤。

    慘烈結局再一次上演,明齊舉國哀慟。

    父子齊喪戰場,百姓們隻看得到匈奴的凶殘和將軍的英勇,卻看不到這陰謀之下的暗流洶湧。

    那時候先皇已經行將就木,傅修宜接管朝廷事宜,為謝家的遭遇感到遺憾,追封謝家父子。得了封號的謝家父子已然作古,倒是朝廷的撫慰,平白便宜了那位妾室和兩個庶出的兒子。

    沈妙還記得得知謝景行死的時候,沈信沉痛的模樣。原以為當初沈謝兩家勢同水火,謝家倒黴,自己的父親無論如何都不該難過的。現在想想,恐怕那時候沈信就有了兔死狐悲之感。

    平衡已經被打破,謝家一倒,接踵而來就是沈家。

    可笑她那時候還一門心思的把沈家攪到奪嫡的這趟渾水中來。

    沈妙對謝家沒什麽感覺,當初卻很是為這少年郎的際遇唏噓了一番。這樣精彩絕豔的兒郎,本應該在明齊江山中留下濃墨重彩的一筆,誰知道會以這樣的方式退場。而且明知道那封聖旨就是死亡的召喚,卻仍去了。

    也許是為了保全謝家的尊嚴,證明謝家最後都不曾磨滅的家族傲骨。但明知不可為而為之,都能看出謝景行頑劣外表下的非常人心性。

    也是個非常正直勇敢的人吧。

    沈妙這樣想,隻見蔡霖從人群中擠了出來,手裏捧著一個小布包遞給謝景行,恭恭敬敬的道:“小侯爺,這是您吩咐我去找的醫書孤本。”

    一個小霸王,對人這樣畢恭畢敬,直教人驚掉大牙了。可轉念一想,可不是麽,比起蔡霖,謝景行更是這定京城中的一大霸王。謝家更是霸王中的霸王,這麽一想,覺得蔡霖對謝景行的態度又可以理解了。

    馮安寧悄悄跟沈妙咬耳朵:“你覺得謝小候爺比起定王殿下如何?”

    沈妙噎了一下,馮安寧突然跟她這麽要好她還有些不習慣。她認真道:“謝小候爺更勝一籌。”

    豈是一籌,在她看來,傅修宜這樣黑心肝的小人怎麽能和謝景行這樣的少年相提並論。當初婉瑜和傅明在讀明齊正史的時候,讀到謝家那一段,也曾偷偷的與她說,覺得謝景行是頂天立地的好男兒,死的著實可惜。

    連自家兒女都稱好的少年,必然是好的。

    馮安寧有些驚訝,半晌才道:“看來你果然是真傷心了。”

    沈妙懶得跟她解釋。便見馬上的謝景行一把接過包袱隨手綁在馬鞍上,看了一眼蔡霖,什麽話也沒說,瀟灑的揚鞭轉身就走。

    馬兒激起滾滾煙塵,依然掩蓋不了馬上少年的風姿。仿佛天上的旭日,天生就是耀眼的光芒。

    蔡霖有些失落,周圍的少女們難掩失望,大約是想著謝景行能多呆一些時間。很奇怪的,謝景行是唯一一個,在少女中名聲在外,少年們卻也不因此嫉妒的貴族子弟。可能是他與旁人迥異的行事風格,著實令人羨慕吧。

    沈妙掩下眸中的深思。謝家傾覆,沈家也會隨之迎來滔天災禍。兩家既然是唇亡齒寒的關係,可否緩和一下呢?若是天家那位想要動手,或許也要掂量掂量有沒有這個能力?

    救下謝家,救下謝景行。隻要這樣,便是給沈家增添了一分籌碼。

    沈家老實厚道,謝家飛揚跋扈。皇室最先對付的是謝家,她,或許可以和謝家做一筆交易了。

    ……

    謝景行一路騎行,終於在某處酒館麵前勒馬。

    他翻身下馬,徑自走進酒館最裏麵。廂房中,白衣公子容貌清秀,瞧見他微笑道:“三弟。”

    “拿去!”謝景行將手中的包袱扔過去:“以後這種事別找我。”

    若不是高陽托他找勞什子醫術孤本,他才不會去找蔡霖,更不會像個傻子一樣在廣文堂供人圍觀。想到那朵絹花,更是覺得有些厭惡的拍了拍衣裳。

    高陽知道自己這個師弟曆來有潔癖,微微一笑,打趣道:“你這性子,就應當多走動。那些學生年紀也有與你相仿的,你該學學他們那般生氣活力。”他頓了頓,麵上浮起一抹促狹的笑容:“或許也有可愛的姑娘,你年紀正好,整日孤家寡人是怎麽回事。”

    謝景行已經習慣了自家師兄外表正經內心無聊的性子,微微不耐的撇過頭,腦中卻想到方才看見的一雙眼睛。

    如幼獸一般清澈的眼睛,含著的卻是深深的悲憫和無奈。那種神色都不禁讓他一怔,後來那雙眼睛的主人低下頭去,似是羞怯了。

    但謝景行是什麽人,他少年便跟隨父親走南闖北,打過仗殺過人,練就了一雙火眼金睛。那丫頭大約是想裝作戀慕他,可惜自己都不知道自己那雙眼睛,沉沉的如一潭死水,一絲波瀾也無。

    實在很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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