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水灣泛起了波浪。

    浪花拍打著搖晃的小船，四名船夫使出了吃.奶的勁兒，飛快往布吉城港口劃去。

    船上，碧娜帶著幾名女仆眺望身後的碧水港，等碧水港模糊了才鬆了口氣。

    坐在碧娜旁邊的嬌小女仆忽地開口：“姐姐，我們要去哪裏？”

    “去布吉島，那裏沒人會燒死你的。”

    碧娜含笑道，目光打量著眼前的黛絲。

    黛絲長相可愛，一雙眸子如同大海一樣碧藍，十四五歲的稚嫩身體正在發育中，雖然營養不良，但已顯露出苗條的曲線。

    隻是她的皮膚不太好，似乎常年躲在陰暗幹燥的地方，讓皮膚過於蒼白和粗糙。

    黛絲是個話很少的女孩，從她在旅館中醒來之後，她總共就沒有說過幾句話，一直都是碧娜在跟她解釋發生的一切。

    此時，小船遠離了腥臭的碧水港，黛絲也鬆了口氣，“請問，那位先生……”

    黛絲語氣有點結巴，她一直想問救自己的那位先生的事，可常年缺少交流導致她不善言談，始終沒有問出口。

    “你是說羅嵐嗎？他是布吉島的領主，也是海靈國的大王子。”

    碧娜笑著給懵懂的黛絲介紹起了羅嵐。

    一般人聽到羅嵐這個名字，必定會嘲笑和不屑。但黛絲沒有，因為她壓根不認識羅嵐大王子。

    “他為什麽救我？”

    黛絲腦海中閃過羅嵐溫柔的眼睛，她的聲音漸漸有了活力。

    “我也不是很清楚，等他回來了你問他吧，總之你安全了。”

    在碧娜和善的聲音中，小船駛過十海裏的碧水灣，進入了布吉城港口。

    頓時，吵雜的聲音傳來了。

    遠遠看去，那個破舊的布吉港口行人眾多，他們把布吉港口打掃得幹幹淨淨，此刻正在熱火朝天地修廁所。

    黛絲漂亮的眼睛眨動著，她十分詫異地看著布吉港口，“這裏好幹淨，他們在做什麽”？

    “修廁所。”

    在黛絲驚愕的可愛表情中，船靠岸了。工人們立刻跟碧娜打招呼，宛如家人一樣。

    碧娜也笑著回應平民們，沒有一點修女的架子。

    而黛絲也受到了眾人的關照。

    “好漂亮的小姑娘，多少歲了？”

    “嫁人了嗎？是不是要嫁到我們布吉島來？”

    “肯定是王子的女仆吧，真好看。”

    民眾們笑作一團，招呼黛絲上岸。黛絲覺得心裏有什麽東西湧出來了，這裏跟任何地方都不一樣。

    而走在城中，除了幹淨的街道之外，還有奔走工作的士兵和官員。

    他們似乎跟平民融為了一體，完全沒有貴族和賤民的區別。

    更讓黛絲意外的是，在一座行宮外麵，許多農民帶著自家烤的小麥包在等候某人。

    “他們在等羅嵐殿下，秋收之後，大家有了餘糧，女人們做了小麥包，男人們送過來了。”

    路過的工人解釋道，言語中不無自豪。

    黛絲徹底呆住了。

    在她十多年的生涯中，她從未見過或聽說過農民會主動為領主獻上食物的事。

    這到底是什麽地方？那位王子到底是什麽人？

    在這樣的疑問中，黛絲被送入了行宮，第一次安心地睡去了。

    ————

    碧水灣北部，南原領最大的城市，南原城中。

    臨近閱兵，城內熱鬧非凡，演練場到處都是士兵和戰車。

    城內的貴族載歌載舞，歌頌二王子巴倫的偉大。更有從遙遠的外地前來觀看閱兵的貴族，他們對二王子無比崇拜。

    南原城行宮內。

    巴倫吃著烤肉，聽著拉吉的匯報。

    由於羅嵐索要船隊的要求比較重要，拉吉親自來匯報了。

    “你是說，布吉島已經被修女掌控了？那個修女想讓平民過上好日子，所以大規模采購香辛料和皮革等物品？”

    巴倫的嘴角洋溢起了笑容，如果是這樣，那羅嵐這些日子的變化都解釋得通了。

    “是的，為了解決農民起義，羅嵐讓修女幫忙了，其後的驅逐領主可能也是修女的建議。那個碧娜真是一個傻女人，她隻想著讓農民好過，卻沒想過如果沒了領主沒了稅收，羅嵐該怎麽活下去呢？”

    拉吉嘲笑道，作為一個領主，他自然明白失去了稅收對領主意外著什麽。

    巴倫站了起來，他踱了幾步，臉上的笑容實在難以掩飾。

    “現在修女想要香辛料和皮革，要給農民調味料和衣服，有趣，一個什麽都不懂的女人竟然要治國了。”巴倫大笑了一聲，“給他一支船隊，徹底拖垮布吉島的財政，一個窮島還想跟海外貿易，天真”！

    巴倫這招不可謂不毒，羅嵐時刻麵臨著財政危機，如果再向海外購買香辛料和皮革，導致資金外流，後果不堪設想。

    然而，這隻是表麵現象。

    羅嵐的海外政策是“引進來”，他要的是投資，而不是外貿。

    可惜巴倫以及眾多“政治家”、“經濟學者”此刻根本看不穿羅嵐布下的迷霧，他們認為那隻是一座破島。

    其實還是有一個人看穿了，也不能說看穿，隻能說稍微感覺不對勁。

    這個人就是巴倫的幕後智囊麥斯。

    麥斯從幕後走了出來，麵對不屑大笑的巴倫皺眉道：“殿下，我認為不妥……”

    “麥斯！你最好不要說話了，每次都掃本王子的興，我就是給羅嵐一支軍隊他也一事無成！”

    麥斯合上了嘴，落寞地退回了幕後。

    “拉吉，給羅嵐一支船隊，還有，送他十個女人，五千金幣，伺候好他。這是本王子對他的救濟，你要讓大家都知道，人人傳頌，然後傳入我父親耳中。”

    “明白，屬下這就去辦。對了，後日閱兵，是先請羅嵐來參加閱兵還是先救濟他。”

    “哈哈，當然先閱兵，我已經迫不及待地想看看我的大哥麵對我的十萬精兵是什麽表情了。”

    ——————

    羅嵐很無聊，他待在旅館裏打哈欠，心中十分平靜。

    碧娜已經帶黛絲回布吉島了，而拉吉也去跟二王子提議讓出一支船隊了。

    如果事情順利，自己很快就能跟北方的船隊談生意，那才是自己的目的。

    如此想著，羅嵐摸了摸床頭那袋已經幹癟的橙子。

    同時，門外傳來腳步聲。

    熱情過頭的拉吉賊眉鼠眼地敲門，“大王子，二王子已經同意了你的請求，而且他還邀請你去觀看閱兵”。

    羅嵐推開了門，拉吉跟炫耀似的繼續道：“我們南原領是海靈國最強大的封地，二王子擁兵十萬，騎兵兩萬，步兵五萬，弓箭手一萬，還有戰車千輛，在南方國度幾乎是無敵的。”

    拉吉很得意。

    這讓羅嵐有點羨慕，他當然不是羨慕巴倫的軍隊，而是羨慕巴倫在貴族中的聲望。

    巴倫成為南原領領主之後，勵精圖治，廣施仁政，他幾乎不要任何錢財和女人，全都賞賜給了貴族。

    而且他極其重視貴族的晉升，以往貴族晉升，連男爵升子爵的要求十分苛刻，一定要達到特定的要求才有機會。

    而現在，條件降低了一半，且但凡貴族士兵，隻要參與了戰爭，都可以晉升爵位。

    另一方麵，巴倫在維護大貴族爵位世襲製的同時，還大刀闊斧地提拔小貴族。小貴族家庭，對領地做出了貢獻，整個家庭成員都可晉升，獲得更多的封地。

    可以說，巴倫攪動了死氣沉沉的貴族階層，讓南原領成為了最富有生機的地區，引得鄰國爭相模仿，奉為最先進的治國之策。

    羅嵐了解巴倫的製度，這種製度其實是一種流於表麵的中央集權製，可以稱其為中央求權製，君主通過各種舉措，向貴族“求權”，貴族的擁護就是最大的權力之一。

    但是，這種製度有個致命的缺點，那就是君主必須強大，如果君主不強大，這種製度就會分崩瓦解。

    說白了，這是人治，而不是法治。

    至於什麽是法治，布吉島就是法治，無論遇到多麽弱的君主，隻要遵守那一套製度，萬千平民的力量自然會化作國家進步的引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