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與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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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周全是在一股飯菜的香味中醒來的。
模模糊糊的揉揉眼睛,頂著一腦袋雞窩的周全從被窩裏爬出來,打著嗬氣開始穿衣服。
大約是屋子裏麵的聲響驚動了外麵的人,拿著鏟子的高個子青年掀起門簾往屋裏看了一眼,見周全正在疊被就對他說道:“飯做好了,洗漱一下出來吃早飯吧。”
端著洗臉盆的周全聞言到外屋去取水,路過灶台的時候發現西屋的那口大鐵鍋裏正煮著麵條。
雖然昨天才去過超市,但周全很肯定自己沒有買過麵條,作為一個不善廚藝的人,他采購的物品當中,除了一些基本的生活用品,油鹽醬醋之外,樣式最多的就是各種速食食品。
比如說方便麵、八寶粥、速凍的水餃、還有火腿、香腸、餅幹什麽的。
所以鐵鍋裏麵現在正在煮的麵條是哪裏來的?寶焵哥又在廚房裏忙活什麽?
正想著身穿藍色小碎花圍裙的寶大廚從周家的廚房裏走了出來,手上端著一盆鹵子狀的東西,對站在外屋的周全說道:“還愣著做什麽?快去洗臉刷牙,回來就可以直接開飯了。”
周全聞言迅速把自己收拾好,回屋的時候還沒忘記給辛苦做早飯的發小帶上一盆幹淨的清水。
進了西屋寶焵已經把炕桌放好,麵條挑出來過冷水之後放在盆子裏麵端上來,鹵子和飯碗也都已經擺放好。
端著臉盆進屋的周全一掀門簾就聞到了一股濃香的味道,在屋子裏麵掃視了幾眼,發現香味是從炕桌上鹵子盆裏散發出來的。
好奇的他放下水盆過去一看,發現裏麵的鹵子居然是豆腐香腸做出來的。
香腸他冰箱裏是有的,但豆腐是哪裏來的?
這下周全是真的忍不住,向著火炕上的發小問道:“寶焵哥,掛麵和豆腐是哪兒來的?我不記得家裏有這些東西呀?”
麵是掛麵和豆腐一起在寶二龍家的雜貨鋪買的,香腸就是你冰箱裏麵的蒜蓉肉腸,這種香腸油脂多還有蒜香味,用來燉豆腐特別合適。”
發小說話的時候,周全已經把兩個人的飯碗都裝滿,正用勺子舀出湯盆裏麵的鹵子,往自己碗裏的麵條上澆。
大小統一的豆腐丁與香腸丁,混著淺褐色的粘稠醬汁一起被澆在雪白的麵條上,白批麵條澆上熱乎乎的豆腐香腸鹵,攪一攪在大腕裏拌均勻,顧不得去附和發小的話,早就被香味俘虜的周全夾起麵條就是一大口。
一入口就是滿滿的鮮香,濃濃醬汁沾染在麵條上,過水的麵條吃起來筋道爽口,裏麵的蒜蓉香腸的香味和油脂完全融合到了豆腐的身上,讓原本寡淡的豆腐吃起來居然有了一種肉的味道。
而豆腐本身的豆腥味卻是半點沒有,微煎過的豆腐丁外焦裏嫩,給鹵子帶來香嫩口感的同時,也平衡了蒜香香腸裏過多油脂帶來的油膩口感。
香而不膩嫩而不散,不論香腸還是豆腐都在這一鍋澆頭鹵子裏爆發了它們全部的力量。
周全現在完全相信,寶焵他憑借手藝在一家餐飲公司裏麵占了股份的話。
隻是簡單的麵條外加香腸豆腐鹵,就能作出如此滋味,可想而知掌廚的師父會有什麽樣的手藝。
一邊埋頭大吃,周全還沒忘記抽口給自己的發小豎一個大拇指。
簡直太好吃了,這麽簡單的東西怎麽可以做的那麽好吃,在給我來一碗。
早飯過後吃出小肚子的周全仰躺在炕頭,不住的打著飽嗝。
在一旁的寶焵輕輕的給他揉著肚子,一邊幫著他消食一邊和他聊天。
就在此時住在河東的陳文禮走進院子,推門近了屋子。
看著自己表弟小貓一樣的躺在火炕上被人揉肚皮,陳文禮就知道這小子今天早上一準沒少吃。
輕輕在自己表弟凸出來的肚皮上拍了一下,陳文禮壞笑的說道:“看這樣最少兩大腕,你這饞貓的名聲算是落實了。”
掙紮著把表哥作怪的手移開,周全堅決捍衛名譽的說道:“不是我貪吃,是寶焵哥做的飯太好吃了。”
我奶奶今天早上還想讓我過來叫你們過去吃飯,讓我給攔下了,我就說有寶焵這小子在,絕對餓不著你,真讓我說中了吧。”
周全聞言蹬了幾下腿,表示自己的確吃的很開心,那賴皮的樣子讓陳文禮忍不住又噴了他幾次。
就在他們說笑的時候,寶焵的電話突然響起來了。
見好友起來接電話,周全和陳文禮兩個人都很有默契的壓低了聲音,就聽握著電話的高壯青年接通了電話後說道:“我在這邊,你們直接過來就好。”
電話掛斷之後,寶焵向著自己的兩位發小說道:“是施工隊那邊,問我在不在村子,如果在的話他們今天就要過來施工了。”
那我們先過去把門開一下吧,你們家老院子的那扇大木門,沒有鑰匙想跳進去都難。”
時隔多年周全終於又走進了寶家的那棟老院子,除了更加破敗這裏和他兒時記憶中的沒什麽兩樣。
據說寶家的這棟老宅院最少得有將近二百年的曆史,是清末民初的時候修建起來的。
最開始的時候這棟老宅子隻有三進,二十幾間屋子,後來寶爺爺回來之後,又從院子原本的基礎上擴建了一進,三進的院子就變成了四進的。
後擴建的那一進和周全家的小二樓差不多是一同蓋起來的,磚瓦鋼筋水泥結構,就是六間很普通的東北村屋,沒什麽特點所以寶焵在這邊的想法也是最多的。
一路領著施工隊來到自家的老院子內部,寶焵帶著施工隊的負責人繞了一圈之後說道:“就是這棟老宅子,所有的基礎都不能動,修繕出來的效果也一定得保持這種古樸的樣子。每一進的院子都要修出衛生間和淋浴間,外貌也得符合院子的整體風格。新院子那邊的大廚房也要擴建,可以把西廂那邊改造成洗衣房和熱水房,沼氣池的位置要盡量隱蔽一些,院子裏麵還要移植一些花卉進來。”
施工隊這邊的主要負責人仔細聆聽著東家的要求,時不時的還要安排人實地測量一下,而寶家老宅子這邊的熱鬧,很快就吸引了村裏人的目光。
不斷的有住在附近的村民們過來查看情況,寶焵也都無一例外給於了熱情的接待,就在施工隊這邊和寶焵一起商量改造方案的時候,人群裏麵鑽出來一個十三、四歲的皮小子。
那是寶焵的表弟,寶老爺爺家的小孫子。
見他過來周全不由得問道:“小炎,你怎麽過來了?找你哥的嗎?”
寶焵走的時候這小子才三、四歲,估計對他的這位表哥應該是沒什麽印象的,這孩子恐怕是給別人傳話來的。
果然聽到周全的問話之後,寶炎好奇的往站在中間的那個高個子青年人的身上瞄了幾眼,然後才開口道:“阿全哥,我爺爺讓我到老宅子這邊來找我寶焵哥,爺爺讓他有工夫的時候到我們家去一趟。”
周全聞言往寶焵那邊喊了一聲,把人給叫了過來,小胖子寶炎重複了一下自己剛才的話。
高個子青年聞言直接說道:“我現在就有時間,先去叔老爺那邊探望一下。”
臨走的時候周全追出來說道:“我剛剛問了那個設計師,他說你這邊從改造到能住人最少也得兩個多月的時間。你人都回來了,就別住酒店了,先搬到我那邊去對付一段時間,我一會就把你的的被褥找出來晾上。”
寶家叔姥爺的家自村外靠近馬路的位置,這是他年輕的時候分家出來單過選中的宅基地。
寶焵跟著自己的小表弟進屋的時候,寶老爺子正聽著收音機抽著煙袋,見寶焵進屋,他將煙杆在火炕的邊緣敲了幾下,對自己的孫子說道:“沒你的事了,玩去吧。”
打發走了樂顛顛的孫子,寶老爺子抽了一口煙杆對著站在地上的寶焵看了幾眼。
你長大了,是個男子漢了。別站著了,坐下吧。”
寶焵聞言先是叫了聲叔姥爺,然後才坐在了老房子的炕沿邊上。
寶家老爺子吐了一口煙圈,輕咳了一下說道:“你這孩子就是主義正,當初你那麽小,我舍不得你出去討生活你卻偏要走。如今過的好了,放著城裏大公司的高層不做又偏要回來,真是弄不懂你這孩子的想法。”
寶焵聞言頭側過頭,透過老房子的玻璃窗看著外麵的陽光說道:“當初我必須得走,不走我就學不到本事,也看不到外麵的世界是什麽樣子。現在我應該回來,回來還我們家當初欠下的那些債。”
啥債?你欠什麽了?哦,是當初你姥爺沒的時候大夥為了發送他湊的份子錢吧。那都多長時間的事了?再說大家夥當時出錢出力也是為你姥爺,和你這孩子沒關係,你不欠誰的。”
叔姥爺,我姥爺當初走的時候,家裏一毛錢都沒有,就連您的棺材本都搭在醫院那邊了。我姥爺能走的體麵,是屯子裏的老少爺們出的力氣,我沒有能力也就算了,有能力為什麽不回來幫大家一下?老宅子那邊改造的圖紙都畫好了,您就讓我試一試吧。”
你和我哥正像,長的像脾氣也像,記恩也記情。行吧,反正老宅子是我哥的,現在是你的,你想咋改就咋改,要是有人有啥想法,你讓他找我來。”
謝謝叔姥爺。”
和我客氣啥,老宅子那邊改造還得些時日,常住酒店也不是個辦法,你收拾一下行李到我這邊來住吧。”
寶焵聞言輕笑了一下說道:“這就不牢您老操心,我已經被人收留了。”
於是在周全收拾了一天的花棚,腰酸腿軟的回了自家小二層的時候,大門推開就在院子裏麵看到了那輛熟悉的福特猛禽,係著圍裙的長腿發小蹲在院子裏一邊摘菜一邊對他說道:“回來了,正好幫我把韭菜洗幹淨。”
周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