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一隻貓在看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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紋身男覺得自己一定得罪了什麽人。
自從那天回家後,看到床上的那個塗抹了番茄醬的玩具貓,還有木衣櫃上那個疑似某動物腳印的紅色圖案,以及木衣櫃上那幾條深深的劃痕,紋身男就開始想自己到底得罪了誰?
懷疑的人太多,畢竟他們這些看場子的肯定會得罪人。特別是最近幾個勢力之間的衝突,都值得懷疑。但是,到底誰會這樣做,卻不是一時半會兒能夠確定的。畢竟那些人的手段會更直接更血腥,而不會僅僅隻是用番茄醬。
周圍的人?
紋身男搖搖頭,他在這裏住了好幾年了,周圍的人都是些軟性子,幾個硬脾氣都被他叫上人揍過,恐嚇過,後來那些人就沒再跟他叫板了。
不過,也不是絕對的不可能。
到底是誰呢?
紋身男想不明白,他將那個塗抹了番茄醬的玩具貓用刀戳爛後扔到垃圾堆了,至於木衣櫃上麵的痕跡,擦過之後,又用好幾層報紙將帶著劃痕的地方遮得嚴嚴實實。
除此之外,紋身男還將自家的門鎖換了,他覺得肯定是有人搞到了自己家的鑰匙,或者用某些手段開鎖了。
第二天,紋身男還是那個點回家,準備開鎖的時候,另一隻手上拿著一個鋼棍,他就怕屋裏會有什麽人。隻不過,還沒等他將鑰匙插進門鎖孔裏,腳上就感覺踩到什麽東西。
門外沒有燈,而這個時間點其他住戶都已經在睡夢中,周圍漆黑一片,隻有咯吱窩裏夾著的手電的光圈照在門鎖那兒。剛才他隻顧著看門鎖了,根本就沒注意門口地上會有什麽東西。
紋身男有種不好的預感。
鑰匙扔進兜,拿著手電照下去。
門口放著一個毛茸茸的玩具貓娃娃,比昨天的小些,毛色應該是白的,但上麵卻帶著一些紅色的痕跡,特別是貓嘴邊那裏。
紋身男手抖了抖,但是,幫人看了這麽久的場子,要說膽小也不一定。
於是,他開門,走進家裏。
家裏麵還是他出門之前的樣子,木衣櫃上也沒有什麽劃痕,周圍地上也沒有一些可疑的痕跡。
紋身男心裏放鬆不少,看來換門鎖還是有用的。
其實,鄭歎這次也進屋了,但見到換門鎖之後他就沒將東西放屋裏,也沒在屋裏整出一些花樣來,要是紋身男一著急,將破窗那裏都封死了咋整?
所以,鄭歎現在將貓娃娃處理好之後再帶過來,放在紋身男的家門口。
紋身男在家裏轉了一圈之後,膽又肥了,走道門邊將那隻玩具貓拿起來看了看,嗅嗅,然後伸舌頭舔了舔,番茄味兒的。
“呲!”紋身男撇了撇嘴,他覺得一定是有人在搞惡作劇。
第三天,紋身男回家的時候,這次首先將手上的電筒照在門口地麵上,那裏果然有一個和昨天一樣的玩具貓娃娃,身上塗抹的紅色多了很多。
有了昨天的經曆,紋身男也不怕了,也沒開門,走過去撿起地上的玩具貓。但是,在拿著這隻玩具貓的時候,紋身男身上的雞皮疙瘩突然全部冒了起來。
不對勁!
這個粘粘的觸感……
紋身男動作有些僵硬地將手上的玩具貓娃娃拿近嗅了嗅。
血腥味!!
頓時紋身男感覺像是燙著手似的,將手上的玩具貓甩了出去。
鼻間還有那股揮之不去的血腥氣,刺得紋身男又想起了自己在會所的時候看到的殘酷的血淋淋的那一幕。
深呼吸幾口,紋身男將手電重新照回自家門鎖,掏鑰匙的手一頓。
門鎖那裏有一長條紅色的痕跡,還有爪痕。像是一隻貓從門鎖那裏往下撓動的動作軌跡,隻不過,這個軌跡是血色的。
這一次鄭歎沒用番茄醬,他白天去生科院那邊逛的時候,看到基礎實驗室那邊一些學生正在采集兔子的血樣,用一個個塑料管裝著,采集的血液裏麵加過肝素鈉溶液。肝素鈉具有抗凝血作用,鄭歎經常來這邊逛,所以也聽說過一些。
於是,鄭歎趁那幾個學生離開的時候“拿”了三管。分三次弄走的,每次鄭歎隻能弄走一管,還要注意不被人發現,實驗室外麵的走道裏有攝像頭,所以鄭歎都是從窗戶那邊走。一次弄幾管的話鄭歎行動會不方便。
用塑料管裏麵的血塗抹在玩具貓上的時候,鄭歎手掌上沾上了血跡,於是索性就再沾了點血往紋身男的門鎖那裏抹。整完之後鄭歎去小飯店廚房洗菜的水池那裏用洗潔精洗過爪子,反正那時候廚房要洗的菜已經很少,水池那邊也沒什麽人。
第四天也是類似的情況,再加上最近天氣回暖,一些在家裏窩久了的,沒被套走的貓們又跑了出來,大晚上的開始叫。貓不多,而且大部分都不是小巷這邊的,它們隻是跑過來這裏玩玩,估計也沒想到過了個年,這邊基本都沒貓了。
原本最近就對“貓”這個字眼比較敏感的紋身男,晚上回家的時候看到周圍有貓跑動就會撿東西扔過去將它們趕走,回家睡覺也不安穩,開始持續做惡夢。
白天紋身男出門的時候,眼裏都帶著紅血絲。
老樓區周圍的居民最近也發現紋身男的不對勁了,這人以前都是鼻孔朝天橫著走的,但最近他看人的時候總是有些莫名其妙,像是在懷疑什麽,神神叨叨的,要是你開口問了,紋身男還會麵色不善地吼回來,像是下一刻就會上來揍人似的。
於是,最近老樓區巷子裏的人們見到紋身男就直接繞遠道走,絕不跟他麵對麵,這人一定是神經有問題了,保不準會幹出什麽事情來。
第五天的時候,鄭歎沒有帶玩具貓,隻帶了一個包了幾層的小袋子。
這次鄭歎沒有叼著這個小袋子,而是往自己脖子上套了個寬皮筋,小袋子就綁在皮筋上,鄭歎試著跑動了幾步,沒掉。
雖然肋著不太舒服,但鄭歎實在不想用嘴叼著這東西,鄭歎對這玩意兒也發怵,就算用袋子包著,但總感覺不自在,還是別碰著嘴巴的好。鄭歎的動手能力並不強,隻能想到這種簡單的攜帶方法了。
袋子裏裝的是幾個並不大的像蘑菇一樣的東西。這幾個東西是鄭歎從蘭老頭的小花圃那邊搞到的,種植這玩意兒的花棚是嚴格控製溫度濕度等的,所以平時花棚的門關得很嚴實,但鄭歎由於經常過去,也知道每周都會有一天是蘭老頭對花棚裏麵的土壤進行采樣檢測酸堿度,土壤元素比例變化等的時間,將所有的花棚取樣完之後才會統一關上花棚的門。
而鄭歎正是趁蘭老頭去其他花棚取樣的時候進去的。
發現這裏麵的東西也是鄭歎一次過來玩的時候無意間聽到蘭老頭指導學生,才知道某幾個特殊的花棚裏麵種植的東西。
鄭歎弄到的這種像蘑菇一樣的東西,原產地並不在華夏,是引種的,蘭老頭從朋友那裏弄了點過來,由於這種植物屬於共生類,蘭老頭還特意在花棚裏種植了一些其他樹種,由於花棚的規模,並不能種很大的樹。後來蘭老頭發現不管怎麽調節溫度和生長環境,這個些引進品種一直種不好,總是小小的,長不大,不過毒性還是有。
它裏麵含有致幻性神經毒素,誤食它的人會產生幻覺,感覺周圍的事物都被放大了似的,也就是蘭老頭跟學生們說的“視物顯大性幻覺症”,不過貌似死亡的例子很少,就這麽幾個是不會致死的。
發作時間在食用後三十分鍾至兩個小時內,患者會出現明顯的眩暈、嘔吐、幻覺等。
當時鄭歎趴在花棚上麵,聽著蘭老頭的解說覺得那玩意兒真是神奇。而在決定教訓一下那個紋身男的時候,鄭歎想到了蘭老頭帶著警示標誌的幾個花棚裏的好多種有毒植物,包括顛茄等,這些植物在醫學上用途很大,但用得不好也能夠殺人。
不過,鄭歎最後還是選擇了這一種,蘭老頭說它叫什麽傘來著。管它呢,隻要知道它的效果就行。
晚上七點半的時候,鄭歎帶著袋子來到紋身男的家裏。
紋身男在八點半到九點之間會離開前往他的工作場地,而在這之前,紋身男會洗個澡,泡一碗泡麵,喝一杯茶,再離開。每天如此。
鄭歎到了之後在外麵等了一會兒,然後聽到廚房裏麵紋身男拿出桶裝泡麵的聲音。
紋身男將旁邊電熱杯裏燒好的水倒進去,順便把昨天從會所裏帶回來吃剩的半袋鹵肉拿出來,夾了幾塊肉放進泡麵碗裏,攪拌一下。
泡上麵後,紋身男就去廁所洗澡了。
鄭歎從破窗那裏進來,小心將小袋子裏麵的幾個小“蘑菇”倒進去,還抓著叉子攪了攪。
泡麵是麻辣味的,紅色的油將裏麵的鹵肉和“蘑菇”包裹,再泡一會兒就不容易看出“蘑菇”的異常了。
鄭歎將叉子等放回原處,裝“蘑菇”的袋子也卷好之後插回皮筋上。聽到廁所那邊的動靜,鄭歎從破窗跳出來,蹲在外麵的圍牆上看著紋身男臥室那邊。
黑夜裏,從屋內並不能看到窗外的情景,所以,當紋身男端著泡麵回到臥室吃的時候,也沒察覺到,在他的窗戶外麵有一隻貓在看著這邊。
紋身男吃得心不在焉,他不知道明天淩晨回來的時候還會不會看到和前幾天同樣的情景,所以也就沒注意泡麵裏麵與鹵肉不一樣的東西。
看著紋身男吃完,鄭歎才離開這裏,來到紋身男必經之地——尿尿點。
堵著的那麵牆後麵是住戶們堆積著的雜物,在這些雜物裏麵藏著幾瓶啤酒,是鄭歎從那個小飯店“拿”過來的。還好小飯店離這裏不遠,要不然鄭歎可不會去弄玻璃瓶裝的啤酒。
鄭歎是靠兩隻手抱著啤酒瓶,兩條腿站著一步步“走”到這裏的。還好行動的時候都是晚上,沒人看到,不然估計會被當成怪物。哪有抱著酒瓶子跟人一樣用兩條腿走路的貓?
也沒誰想到偷酒的會是一隻貓,畢竟普通的貓沒有那麽大的力氣去轉移一瓶未開啟的啤酒。
將藏著的啤酒一瓶瓶擺到這麵將路堵死的牆上邊,然後鄭歎蹲在牆後,站在那些雜物上,隻露出一個頭,看著岔口那邊。套脖子上的皮筋和袋子早已就扔掉了,現在就準備著最後環節了。
過了會兒,鄭歎看到那個熟悉的身影。而紋身男好像喝醉了酒一般,走路不太穩。
看來已經開始產生效果了。
紋身男晃晃悠悠過來這邊,嘴裏還咕噥著什麽,鄭歎聽不清,也不在意,他隻是盯著晃晃悠悠過來的身影。
紋身男來到熟悉的牆邊,這裏還有熟悉的尿騷味,紋身男不知道想到什麽,嘿嘿笑了笑,然後解開褲子開始尿尿,尿著尿著,紋身男突然扶住牆,“哇”地一下吐了。
這尿還沒拉完呢,還真是上吐下拉。
鄭歎扯了扯耳朵,這氣味真難聞。
紋身男的意識已經開始模糊,周圍很暗,也看不到什麽。他扶了會兒牆壁,歇了會兒,準備離開,褲子都沒拉上,估計已經忘了。
剛走兩步,腳邊突然傳來一聲“砰”響,在寂靜的夜裏相當刺耳,炸得紋身男一驚,腳上一軟,就摔在地上。
同時,啤酒瓶炸裂的碎片四射,雖然紋身男穿著衣服比較厚,但雙手露在外麵,現在已經被碎屑劃出好幾條血痕。褲子沒拉上,大腿根那裏也被紮進了碎屑,差一點兒那活兒就被劃掉了。
紋身男的反應便遲鈍了許多,他覺得周圍一切都變得陌生無比,自己好像來到了一個古怪的令人絕望的地方,四周都是高高的銅牆鐵壁。
出路在哪裏?!
能往那裏逃?!
“嗷嗚——”
突兀的叫聲在這樣的環境下特別瘮人,而紋身男麵帶驚恐地看了看周圍,他感覺四周的“銅牆鐵壁”外麵似乎藏著一隻猛獸,正看著他,而他自己則渺小得似乎不值一提。
路口那邊又有一個居民騎著小電動回來,並不明亮的車燈餘光讓這邊稍微亮了那麽一點兒,持續了一兩秒的時間。
而就在這兩秒間,紋身男用模糊的視線看向周圍的時候,看到“銅牆鐵壁”上的一雙發亮的眼睛,泛著幽光,在周圍的黑色背景襯托下尤為醒目。而幻覺讓他的感到自己看到的那雙眼睛如碩大的探照燈。
“嗷嗚——”
再次聽到這叫聲,紋身男渾身一抖,額頭上都是汗和一些被劃傷後流出的血。
砰!
又是一聲炸裂響。酒瓶就在紋身男腳邊炸裂。
紋身男感覺手上,臉上,腿上像是被什麽東西撓傷一般,很痛,灼燒的痛,隻是手腳卻不聽使喚,反應不過來。
紋身男趴在地上,抱著頭蜷縮成一團,渾身抖動著。
砰!
砰!
砰!
……
炸裂聲一個接一個。衝擊著他的鼓膜,刺激他的神經。
本就混亂的意識中,某些情緒突然開始變得尖銳。
一定是那個怪物!
對!絕對是那個雙眼像兩個大探照燈的怪物!
每一次炸裂聲響起的時候,紋身男就感覺是那個怪物的腳步聲靠近了,然後自己才會受傷,好像下一刻自己就會被撕成碎片碾成肉泥。
“喵嗚——喵嗚——喵嗚——”
鄭歎扔完酒瓶,正看著地麵上蜷成一團發抖著的人,卻突然聽到貓叫聲。這聲音……
地上的紋身男聽到貓叫聲,突然想起了最近放在自己家門口的玩具貓。又想起了前段時間摔死的那幾隻小貓。
是因為那些貓,這個大怪物才找上自己的嗎?
貓,血,叫聲,還有其他的一些與之有關或無關的又讓他害怕的事情,都一一在腦海中浮現,身上一些地方的灼痛感越來越強,疼得他想大聲叫出來,但實際上卻隻發出了哼哼的聲音,那感覺就像有一雙大腳踩在自己身上,太過壓抑而不得宣泄。
人的大腦是個很奇妙的東西,你總以為自己已經忘掉的事情,卻又在某個不經意的瞬間,將那段忘掉的部分記起來,又或者,在一些環境因素的刺激下,將那些淡化的片段一段段拚接,慢慢地,清晰地在腦海裏播放出來。
而這個時候想起來的事情,再想忘掉就不會像第一次那麽容易,需要耗費幾個月,或者幾年,又或者,嚴重的話,這一生餘下的時間裏都會形成一個條件反射。一旦周圍出現類似於那時候的環境條件和某些熟悉的因素,大腦會不受控製地將那些畫麵從你一直想要深埋進記憶深處尋找出來,將那些永遠不想回想的事情,從記憶的深海裏撈起來,那些你避之不及的畫麵,就會像風暴般肆虐,直到你再一次加深印象。
或許,在紋身男身上的那些毒素代謝完,幻覺消失之後,他再次聽到貓叫聲、瓶子的炸裂聲都會發抖,會回想起這時候他自己的感受吧?
鄭歎看了眼還蜷縮在那裏抽搐的人,跳下牆,離開。
身上都是酒味,在回家之前多吹吹。
想著,鄭歎沿著圍牆往巷子外麵走,沒走幾步,就看到岔口外圍牆上蹲著的一隻貓。
是那隻大白貓。
鄭歎不知道它為什麽會在這個時候來到這裏,是巧合還是其他什麽原因?
“喵——”
大白貓對著鄭歎叫了一聲。
鄭歎頓了頓,抬抬下顎,慢悠悠晃了晃尾巴,錯身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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