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他的溫柔與無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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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將楊歡交給他,自己出去在醫院裏走走,雖然是過年,但這醫院裏,從來都是生離死別,生老病死,不會因為喜慶的節日而有半點改變,反而增添一抹淒涼。

    不知不覺中,我走到了嬰兒室,楊歡的孩子不在這裏麵,她的孩子在觀察室,隨時可能經曆生死,而這裏的孩子,在保溫箱裏有的睡的很熟,有的比較調皮,精神兒足,揮動著小胳膊蹬著小腿。

    這些孩子真的好小好小,有時我在想,怎麽會有這麽小的人兒,怎麽會有這麽脆弱的生命。

    看著這些孩子,我的心裏就覺得難受,讓我難免想起自己那個夭折的孩子,實在受不了,我轉身準備回病房,卻見傅容庭手裏提著一個保溫瓶,拿著一件白色女士外套走過來。

    我心底微微訝異:“你……你怎麽來了?”

    奶奶擔心你,讓我過來看看。”

    他的神色淡漠到幾乎冷漠,將手裏的東西都遞給我。

    我愣了一下伸手接過,低著頭說:“謝謝。”

    如果不是老夫人讓他來,或許他真打算到離婚那天也會對我避而不見吧。

    以前跟傅容庭之間也是很冷,但這麽冷漠而疏離還是最初相遇時才有過的。

    見傅容庭沒有要走的意思,我說:“今晚我要留下來陪楊歡,就不回去了,麻煩你回去跟奶奶說聲抱歉。”

    他手揣在衣袋裏,脖子上圍著我之前給他買的圍巾,裏麵的針織衫,卻不是我買的,他瞥了眼嬰兒室,回過頭將目光淡淡的落在保溫瓶上,語氣不耐的說:“奶奶說要看著你吃完了才能走。”

    不用,你回去就說我吃了就行。”

    傅容庭站著依然沒動,想到昨晚的事,我隻好找了角落一處長椅坐下來,這醫院裏的走廊還是挺冷的,來醫院時我走得急,也沒來得及換衣服,傅容庭帶的這件外套還真是貼心,但想到是老夫人吩咐的,又覺得自己想多了。

    將保溫瓶裏的湯菜都拿出來,看著冒著熱氣的飯菜,才知道自己到底有多餓。

    傅容庭在我身側坐下來,盯著我吃,我想肯定是傅容庭被老夫人訓了,不然不會這麽聽話的送東西來,還非要看著我吃了才肯走。

    可能是因為走廊太靜了吧,他淡淡開口問我:“楊歡怎麽樣?”

    我正夾著一塊肉準備放嘴裏,忽然想到楊歡的事,心裏就堵得難受,放下筷子,緩緩呼了一口氣說:“楊歡的情緒不太穩定,孩子也沒有脫離危險……”說到這裏,我側頭問他:“傅少,身份真的很重要嗎?像我們這些身份卑微的人,是不是注定被你們這些有錢有勢的人踩在腳下?難道這世上就沒有公平嗎?徐慧當街撞人,楊歡被迫剖腹產,剛出生的孩子多脆弱,可是已經經曆幾次生死,就因為楊歡的身份,那些輿論矛頭都指向楊歡,徐慧在派出所就隻待了幾個小時,怎麽這麽不公平?”

    看著傅容庭麵色清冷,我覺得自己真是可笑,這些話問誰也不能問傅容庭啊,在他眼裏,沒有身份的人,不就是權貴沒玩弄的對象嗎?

    我仰著頭,笑了笑:“對不起,我不該問……”

    一貫清冷的聲音打斷我的話:“樓笙,公平隻是弱者的借口。”

    我一怔,看向傅容庭,弱智的借口?

    對啊,強者,公平都是他們說了算,若自己強了,那也是自己說了算,公平不公平,還不是自己一句話的事?

    捧著飯,卻忽然沒了食欲,抿了抿唇,我說:“我還記得當初要來北城時心裏的忐忑,北城是多少人向往來的地方,我也曾向往,曾激動,曾滿腔熱血,信誓旦旦的對自己說,樓笙,你一定會在北城站穩腳跟,一定可以,可後來現實告訴我,真的很難,楊歡她跟我說,如果沒有很多愛,就一定要有很多錢,可是你知道嗎,她這話說了無數次,她告誡我,可是她自己卻走錯了路,她到最後什麽也沒得到,比我當初還傻,至少沈晨南還給了我五十萬,嫁給你,我還能衣食無憂,還有正大光明的身份。”

    一旦愛上了,心裏再怎麽告誡自己,依然會選擇錯的路,執迷不悟也好,都認了。

    我忽然想到張曉,她何嚐不是,明知錯誤,卻任小峰糟蹋她。

    第一次在傅容庭麵前這麽感慨,我覺得這都不像自己。

    傅容庭不是一個好的傾述對象,也不是一個好的安慰者,我跟他說這些幹什麽。

    他忽然起身站在我麵前,居高臨下的看著我問:“樓笙,多少錢能買你的愛?”

    我抬頭,撞進他墨深而淡漠無溫的眸子,他淡淡的語氣裏夾著一絲嘲諷,讓我有些後悔說了剛才那些話。

    本就沒期待他能說出什麽好話,但他的表情跟話語多少還是傷了我。

    我自嘲勾唇:“傅少,你說過我樓笙,沒心,沒心的人怎麽可能有愛?如果真有,我倒想賣給傅少,賺點錢花花。”

    他狹長墨深的眸微微一眯,俯下身,一手揣在衣袋裏,一手撐著冰冷的牆壁,涼涼勾唇:“樓笙,昨晚是誰說還愛著,怎麽,這麽快就忘了?”

    心頭一緊,才反應過來傅容庭給我下了個套,而我不知不覺跳了進去,我心裏頓時慌了,昨晚我決絕的說要回到沈晨南身邊,還愛著彼此,現在卻說自己沒愛,那不是自打嘴巴?

    他那鷹隼般的眸子洞若觀火,好似能看穿我心底極力隱藏的秘密。

    眸光閃了閃,心思電轉之間,我說:“我的愛,因人而異。”

    因人而異?”他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覺的弧度:“樓笙,就如你剛才所說,身份,才是決定公平與否,我能給你光明正大的身份,回到沈晨南身邊,你確定他能給你?”

    我……”

    他不給我說話的機會,搶白說:“就算哪天我跟蘇姍結婚,你待在我身邊,也不會因為身份而受到不公平的待遇,想成為下一個楊歡,你就盡管從我身邊離去,但記住,離開,就別再回來。”

    心一瞬間就涼了。

    他把我要說的話都說了,這些話我們早該明明白白的攤開,之前那些模棱兩可,讓我完全摸不透他的想法,而現在,他明明白白的告訴我,我們的結局。

    一是留在他身邊,從此換了身份,從正室到情婦。

    二是離開他,從此天涯陌路。

    兩個選擇,我隻用了幾秒鍾就選了。

    我無力地笑了笑,盯著他的眼睛說:“傅少,繼續留在你身邊,那才會成為下一個楊歡,身份變了,待遇就已經變了,而我,一點兒也不想跟你再繼續下去,更別說與別的女人共同分享。”

    如果我能與別的女人分享自己的男人,那當初我何必跟沈晨南走到那步?

    楊歡今日的悲劇,不就是因為女人之間的嫉恨?

    男人永遠不知道,女人要的愛,不能分享,哪怕是摻雜了一點雜質,也不可忍受。

    他的臉色瞬間沉了下去,深深地凝視了我一會兒,倏而起身,麵色是棱角分明的冷。

    那就等著年後,民政局見。”

    丟下這句話,傅容庭冷著臉離開了,我坐在長椅上,目光怔怔的看著他的背影越來越遠,仿佛一點一點從我的生命中走遠。

    我知道,若當時我有勇氣衝上去,抱住他,告訴他,我願意,他還是會回來,可我不能。

    血的教訓,我不能忘。

    我不會再為一個不愛自己的男人,將自己的心捧上,任人傷害蹂躪。

    哪怕這個男人,我很愛,很愛。

    對,心裏藏著的那個秘密,就是我愛傅容庭,卑微到塵埃的愛,見不得光的愛。

    隻是這個秘密,傅容庭永遠也不會知道,也不用知道。

    那晚,我在長廊裏坐了許久,想了很多,想了過去,想了未來,有傅容庭的,沒有傅容庭的,都想了。

    翌日,楊歡的情緒穩定了許多,而孩子也暫時沒事了,我回了一趟老宅,大年初一,傅容庭沒在家。

    昨晚一夜未睡,我已經困得不行,但想到老夫人,還是先去了她的房間,可傭人告訴我,老夫人去了後園,傅宛如正陪著。

    我換了件衣服,去了後園,陪著老夫人的人,不僅是傅宛如,還有梁秀琴。

    我走過去,挨個叫了一遍,傅宛如冷冷道:“還知道回來,過年不回家,你還真是第一人。”

    老夫人瞪了傅宛如一眼,傅宛如知道老夫人偏心,也就說道:“奶奶,既然你最喜歡的孫媳婦回來了,也用不著我陪了,我還是跟朋友出去了。”

    想出去就出去,我看你也沒心思陪我這個老太婆。”老夫人對梁秀琴也說:“你也去做你的事,我這兒有小笙陪著就行。”

    梁秀琴笑道:“好的,媽,你有什麽事就盡管叫我,我跟宛如先下去。”

    老夫人不喜歡梁秀琴,在她的眼裏,梁秀琴再怎麽端莊大方,做事得體,卻還是記掛著前兒媳婦,也就是傅容庭的親生母親。

    傅宛如心裏有些不爽,從我身邊過時,拿手肘撞了我一下,我沒在意,在傅家的日子也沒多少了,再怎麽看不慣我,我再怎麽不爽傅宛如,也就最後這些日子了。

    傅宛如跟梁秀琴下去後,我攙扶著老夫人在園子裏隨意走走。

    小笙,你那朋友怎麽樣了?嚴重不嚴重?”

    我說:“她的情緒已經穩定了,隻是孩子還沒徹底脫離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