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去莫寧說的位置吧，這麽多年了，也不知道老了沒有。”費行羽有些感慨似的說道，北城，這個城市陌生又是熟悉的。

    因為他從安慕珍嘴裏聽到太多太多關於北城哪裏好玩，哪個街道她最喜歡去，她曾經在哪裏讀書。

    哪家店裏的東西最好吃，也最喜歡吃什麽口味……

    坐在車裏，費行羽望著車窗外，他的心，在辦公室裏開始，便不再安寧。

    不再安寧，不再平靜，一分一秒，都是激動的。

    她一直在北城啊。

    他怎麽就不知道呢？越不可能的地方，她越呆了下去，她是知道，他不會來她的家鄉找她，是不是？

    費董，你怎麽了？”倪秘書人突然說話，費行羽這才錯鄂的發現，自己眼角濕濕的，他搖了搖頭，什麽話都沒有說。

    車子停在十字路口，費行羽望著車窗外的街道，突然兩個字落入他的視線裏。

    ——-行羽，我最喜歡北城城南街道二十四道裏的奶茶，那裏的奶茶顆粒好大好大，而且很大一杯哦，特別劃算。

    小倪啊，你去那個店給我買杯奶茶過來吧。”費行羽對著旁邊的倪秘書說道。

    車子停在一邊，倪秘書下了車。

    費行羽望著，心裏的酸澀衝得他眼睛都睜不開。

    倪秘書買了奶茶過來，用袋子裝著，“費董……”

    費行羽接了過去，手心裏暖暖的，他的心裏卻空空的，“開車吧。”

    就這樣，一路上看到有記憶裏的東西，費行羽便讓倪秘書去帶一份，到達晉莫寧所說的茶館時，他的身邊是各式各樣的小東西。

    從安慕珍喜歡的奶茶，小籠包，蛋撻細到筆記本……都有。

    都是曾經安幕珍跟他說起過的東西。

    年少時，那些不經意間的話，原本沒有放在心上的話，此刻，才發現，一直存在記憶的深處，一直存在記憶最深處，隨著時間的久遠，不知不覺，已經根深帝固了。

    推開包廂的門，看到坐在那裏的晉莫寧時，費行羽心頭已經不知道是什麽滋味，曾經他要好的兄弟，現在頭發已經白了一半。

    莫寧。”

    行羽。”

    雙方向前，握住對方的手，緊緊的，緊緊的……

    行羽，你一點都沒有變啊，跟電視裏，報紙上的樣子一模一樣，一點都沒有變。”晉莫寧看著費行羽，內心一片唏噓。

    我們，都老了。”費行羽笑了笑。

    兩人分別坐在沙發上，默契的誰也沒有主動去泡功夫茶，像在等著什麽似的，不約而同的視線都落在另一個空位上。

    我都要忘記慕珍不理我們好久了。”

    行羽，對不起。”晉莫寧突然間聲音便沙啞了，“是我辜負了慕珍。”

    罷了，事情都過去幾十年了，你有你的家，而我也有我的家，慕珍也有了她自己的家，沒有什麽辜負，對不起之類的說法了。”費行羽微歎了一口氣，然後輕聲的問，“你跟她見麵沒有？”

    晉莫寧垂著頭坐在那裏，沒有說話……

    她變了嗎？”費行羽又接著問道，“她那麽漂亮，我想就算是變了，也一樣是美的。”說到這裏，費行羽挽唇淡笑著。

    莫寧，慕珍那麽好，跟我說會等你，可是最後，也沒有等到你，你們之間發生了什麽？”費行羽反道，心疼著安慕珍。

    如果那個時候，她選擇的是他費行羽，該多好……他一定會好好疼愛她，給她一輩子的幸福的。

    讓她這輩子，開開心心，無憂無慮生活，什麽事都不用理，因為所有事，都有他費行羽。

    行羽……”

    好了，你要是不肯說，那我問慕珍就好了，不管發生了什麽事，都應該釋懷了，我想，她一定會把當年的事說清楚，不辭而別，了無音信。”費行羽低聲的笑著說，“你知道嗎？剛才來的路上，我看到以前慕珍說的那些東西，我都帶了一份，一會看到她，就送給她，我想，她一定會喜歡的。”

    行羽！”晉莫寧聲音已經沙啞到不行了，甚至還有幾分哽咽，“她看不到了。”

    看不到了？莫寧，你這話是什麽意思？”費行羽嚴肅的問，他忽視著心裏因為這句話湧出來的駭然。

    慕珍已經不在了。”

    瞬間，費行羽震驚在了原地，仿佛四周的空氣都凝結了似的，他什麽都感覺不到，大戀愛了一片空白。

    不會的，不會的。”費行羽喃喃似的自語，“慕珍不會不在的，她怎麽會不在？”

    她那麽好，那麽善良，那麽堅強，老天怎麽舍得要她的命？晉莫寧，你一定怕我對慕珍還有想法，所以才對我說出這種話的，是不是？”

    都要三十年了，你還信不過我？即使你有家室，我都尊重著慕珍的選擇，難道現在，你還怕我把她搶走嗎？你怎麽可以這麽自私？你怎麽能這麽自私？竟然說出這種話，竟然說出這種話！”費行羽微微失控，他的聲音在顫抖著，不能接受自己一直愛著的人不在人世間這個結果。

    一點都接受不了。

    如此，他寧願選擇不知道，還想著她在某個城市生活著，安安穩穩，有著屬於她自己的幸福。

    我沒有騙你！”晉莫寧閉了閉眼，當他得知這個真相的時候，他的難過跟震驚一點都不比費行羽少，一點都不比他少。

    可是心裏到底是什麽感覺呢？晉莫寧也說不出來……他的妻子因為安慕珍得了抑鬱症，到最後，精神有了問題；而他的兒子，因為親生母親的事，一直對他這個父親耿耿於懷。

    家不像家，夫妻不像夫妻，父子不像父子……晉莫寧看著對麵情緒失控的人，他的內心也不好受。

    事情為什麽會變成今天這樣？

    誰都無法去解釋，誰都無法說明白。

    隻能說，一個貪字導致了現在的結果。

    人真的不能有貪念啊……如果，他當初祝福著費行羽跟慕珍，現在，應該三人的關係跟以前一樣吧，各自有著自己的幸福，而不像現在，陰陽兩隔。

    費行羽不知道是怎麽跟著晉莫寧來到安慕珍的墓前，墓碑上的照片，是她最愛的照片，笑得那麽開心。

    朝氣又活潑。

    那是他們最愛的樣子。

    墓碑下放著已經謝了的花朵，不久前應該有人來探望過她…費行羽一直望著照片裏的人，即使他的麵前有安慕珍的墓，他都不敢相信，裏麵的人，就是他愛著的人。

    ——-我以後要找一個愛我的男人，我也愛著他，然後為他生好多好多的孩子，等我們老了的時候，我們要攙扶著對方，去登長城。

    ——-行羽，你說跟最好的朋友表白，會不會失敗？他好像喜歡我，又好像不喜歡我，他家那麽有錢，我好害怕，我不敢開口。

    ——-行羽，我要走了，你不要來找我，記住，不要來找我。

    慕珍！”費行羽蹲在地上，心裏有什麽東西湧來湧去，最後不忍的說，“這就是你讓我不要找你的結果嗎？這就是不要找你的結果嗎？你怎麽這麽殘忍，怎麽這麽殘忍？”

    你不是說你會好好生活，好好愛著這個世界的嗎？為什麽，這麽早就離開？甚至都沒有見我最後一麵？”

    我一直在等你，等了你快三十年……我一直在盼你，期待著跟你重遇的那一天，慕珍，你好殘忍，你好殘忍啊！”費行羽低聲控訴著，腦海裏，全是過去跟安慕珍一起的畫麵，像黑白膠卷一樣，每一個曾經相處過的鏡頭，都在腦海裏。

    眼前的視線越來越模糊。

    越來越模糊。

    晉莫寧立在那，就這樣看著這一幕，他臉上的神色很淡漠，蹲在那裏的費行羽跟他是兩個極端。

    一個痛苦至極，一個冷漠至極。

    莫寧，慕珍是出了什麽事？生病了嗎？”為什麽這麽年輕就走了？

    不知道。”晉莫寧有些清涼的回答道，“我來到北城，查她的資料時，才知道她已經去世了。”

    那你有沒有查到，她這些年過得怎麽樣？”費行羽顫抖著聲音問，“她，她幸福嗎？”

    她嫁人了，後來離婚，自己帶著一兒一女獨自生活。”

    隻是聽著，費行羽就無比心痛，一定非常辛苦，帶著兩個孩子，她一直非常辛苦……為什麽，她就不去G市找他？

    或者，打一個電話給他，他一直出現在電視裏，報紙上，她不可能不知道，不可能看不到的啊……

    怎麽這麽傻？

    慕珍，你怎麽這麽傻啊？費行羽望著那張黑白照，在心底深處質問著她。

    慕珍當年說等你，跟你在一起，莫寧，為什麽結果會這樣？你答應過我，會對她好，會給她幸福的！”轉身，費行羽猩紅著眼逼問晉莫寧，“這就是你所說的幸福嗎？讓她一個回到北城，還嫁了人，讓她過著這種生活！莫寧，你當初給我的承諾叱？”

    既然給不了幸福，你就不該許諾下來！”費行羽一字一言的看著晉莫寧說，“你太讓我失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