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物歸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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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年絲毫不給情麵,倒讓殷老妖的臉色有些難看。而鏡子也虛弱的靠在少年身上,滿眼疑惑的凝視著他。

    能在殷家人麵前不卑不亢,還令其退讓之人,他……究竟是什麽身份?胥寧慕容世家、鳳家;還是迦葉神殿,雲歸的皇族?

    殷老妖神色朝著鏡子的方向瞥了瞥,拱手道:“若是因這位姑娘之故,我替魅兒在此賠罪。”

    知曉他是殷家的人,拿出冰蟾,又這般慎重。就連身中劇毒的,對蠱魅憤恨不已的鏡子都多少有些惶恐。

    血地‘離愁’……在神州大地是什麽樣身份,殷家又是怎樣的一群怪物,鏡子心知肚明。敢冒天下之大不韙,肆意偷取神州命數延長自身壽命,令旁人聞風變色的人物,何曾聽過他們退讓半分!

    ‘不敢’二字在舌尖打轉,正要脫口而出,卻在轉身看著少年肅穆的眸色時,回過神來。

    此事中毒的是自己,矛盾也源自於她。但此事如何收場,於自己根本無甚關係。殷老妖不過是看在少年的麵上,才會將自己遭的罪放在眼裏,換做平日怕隻是微弱螻蟻,生死不足惜。

    身為這本書的作者,在這些厲害的人物麵前也忍不住認慫。因為她的手、她的心不再是上帝,不再能控製他們的行為走向。作為深陷此間的普通人,根本毫無優勢可言。

    少年見她既茫然又乖巧的模樣,不由得心生無奈,眉彎暗笑。其實無論她打算如何,自己皆沒有意見。不過若是讓他處理,則又是另一番計較,“前輩覺得,僅是賠罪二字便能了結?”

    “……那你想如何?”蠱魅媚眼中泛起冷色,雖說她隱隱猜測這少年身份不簡單。可她卻沒想到,平日對自己百依百順、背景強橫的殷郅竟會退讓到這種地步,甚至還親自給這小丫頭賠罪。“殷郅,他到底是誰?”

    誰知少年根本不屑理會她,從始至終仿佛僅為一團死物。

    而殷老妖則抿著唇,眼神複雜,她平日裏愛胡鬧,喜歡少年郎滿足□□。自己雖不喜如此,卻是沒辦法,誰讓他的魂係是她呢?

    魂係,以彼之身,係他之魂。魂魄都在她的手裏,隻要她開心就算讓自己舍命都無所謂。可誰能想到此番她竟如此膽大妄為,將主意打到不該招惹的人身上。“非要弄得魚死網破,才肯罷休。莫非沒有兩全之法?”

    少年摟著鏡子的雙手緊了緊,內力灌入雖可緩解她體內毒性,卻終非長久之計。毒素留在體內時間越長,對她的身子越是不利。眸色不禁暗深,伸手將鏡子攔腰抱起來,與方才眼中的咄咄逼人截然不同,一舉一動都極盡溫柔,走到躺椅旁輕緩的將她放下來,手指撫過她的發髻額間,他清楚冰蟾驅毒的過程,不忍與心疼湧上心頭,柔聲低語。“別怕,忍一忍。”

    緊接著在鏡子疑惑的眼神中,少年將她手腕抬起隔空一劃,血就宛如一條橫線從她手腕緩緩流出,烏黑而濃稠。而殷老妖手中的冰蟾就像聞到鮮美的美食,不聽召喚便急匆匆的跑過來貼在她的傷口處。宛如冰冷如霜的利刃割破皮膚,感覺全身的氣血瘋狂律動,讓她的神經不斷抽搐,繼而就是鋪天蓋地的痛楚,與骨裂一般從手腕衝向肺腑,讓她幾乎難以忍受,恨不得此時有人能一刀將她斃命,開始不停的呻、吟甚至嘶吼,意識漸漸變得迷糊。

    “你瘋了,這可是千年冰蟾。”蠱魅手中的團扇隨意的搭在手肘上,驚愕的盯著殷老妖。

    這東西普天之下僅有一隻,並且……據說隻有三次解毒之能,是她‘泗陰寨’與五毒教皆夢寐以求的神物。上次床榻**之時,她特意在他耳邊提起,軟磨硬泡他才終於答應外出尋獲,沒想到今日終於見到卻用在這丫頭的身上。

    哼,她的毒又不是沒有解藥,求求自己可不剩了冰蟾之用,當真是大材小用。

    冰蟾解毒雖是痛苦,不過也有極大好處。旁人毒性若進入肌理,順著血氣蔓延至心脈,就算有解藥也難免損傷身體,有些甚至因為解毒時辰太晚而落下隱疾。而冰蟾吸毒,則免除這一隱患。大材小用,殷老妖倒不覺得。“不過是物歸原主罷了。”

    蠱魅乍聽此言,疑惑皺眉。千年冰蟾乃是前任軒臨太守所得,那老頭早已過世,何曾來的物歸原主。殷老妖的膽子真是越來越小了,竟然怕一個小少年和小姑娘,嘖嘖,當真是可笑!物歸原主,他也說得出……

    等等,物歸原主,原主?

    她心底頓時湧上一陣恐慌,終於明白殷老妖的意思,若僅僅隻是軒臨太守,絕不可能讓他如此謹慎。

    除非……除非是……聖山。若當真是聖山,那麽少年的身份也就不言而喻了。蠱魅驚恐的盯著依然俊美如惜的少年郎,緊張得連忙往後退。不知道身份時,隻覺得少年氣度不凡,不是簡單人物,可當他的身份呼之欲出,卻從心底湧出一股死亡的壓迫感,忍不住手腳打顫,嘴唇哆嗦。“……尊主。”

    不會……不可能的。

    蠱魅重重的喘息著,險些癱在地上,卻被殷老妖及時扣住肩膀,怎麽可能那般巧合,聖山尊主怎麽忽然出現在此地?眸色恍惚,看著待她情深的殷老妖,不由心中一喜,仿若抓住最後的救命稻草。對!她還有靠山。殷家……還有殷家……

    少年撫弄著鏡子的發絲,拇指輕柔的擦拭著她額間的薄汗。輕描淡寫側眸朝著殷老妖說道:“冰蟾之情,晚輩領了。”殷老妖心緒剛放鬆下來,就見對方神色不辯的站起身來,衣袂無風而舞,渾身帶著一股殺氣,淡卻毫不掩飾。隻聽他冷冷的說:“若寨主肯自剜雙眼,今日折辱之仇就當未曾發生過。”

    不管冰蟾出自何處,既領了情就要還。

    蠱魅的命暫可不取,但下毒之仇卻不可不保,黎姑娘受現下這些苦楚,或多或少也是因他之顧。

    除卻意識尚未完全清醒的鏡子,屋內殷老妖和蠱魅都心中一震,自剜雙眼?蠱魅嬌弱的靠殷老妖,滿眼的驚慌,喏喏的輕啟雙唇,“不……我不要……”

    “我看在你師父的份上,對你多有忍讓,莫要得寸進尺。”殷老妖心疼的看著懷中的女人,輕吻她的額頭,安撫她慌亂的情緒,無懼的盯著少年。

    少年冷笑著,“得寸進尺?這句話我倒要回奉前輩。當然前輩若想指教,晚輩也求之不得。”

    說完他朝著蠱魅的方向,緩緩邁了兩步,看著對方懼怕憤恨的眼神,心中不由嘲諷。

    人果然都是趨避厲害,欺善怕惡的,一個時辰之前她還是那般張狂,現在卻恨不得縮進地縫再不現身,“眼、命,選一個。或是……”聲音微揚,氣勢驟變,“本座替你選!”

    這一刻他不再是杏花林中彈琴,有著仙人之姿的俊美少年;也不再是焚城懵懂未知,喜愛甜食的青蔥模樣;更不是鏡子眼中尚帶點小脾氣的孩子。

    此時他身上迸發的氣勢,陌生且濃烈,如排山倒海之勢鋪麵而來,儼然已是令人難以直視的一方之主,雖然他的年紀如此年少。

    鏡子感覺自己痛楚過後,迷迷糊糊的好像聽見他們在說話,又好像隻是錯覺。雖然她知道武功不弱,也知道他有別的身份讓殷老妖很是忌憚,但心裏還是很擔心,若殷老妖和蠱魅同時出手,他的武功也不知恢複了多少,帶著自己這個累贅怕會吃虧。隻希望他不要那麽倔,安然無恙離開險境才好。

    一時之間,氣息湧動,白光閃爍,衣袂翻飛,數招變化之後,地上皆是毒蟲屍體。而蠱魅半癱在地,口吐鮮血,她心知自己不是對手,不過此時此刻,為了她的雙眼隻得釋放毒蟲意圖偷襲,將少年在此毒殺,卻絲毫進不了他的身,反倒因為他們彼此的內力湧動而承受不住,氣血上湧受了內傷。

    少年眉目微擰,從軟塌上將鏡子抱起來,腳步微閃已到了院外。眸色沉沉的盯著殷老妖,餘光淡掃,隨著一聲碎裂之聲,方才還算富麗堂皇的屋子忽然分崩離析,轟然倒塌,隻餘一片殘跡。冰蟾解完毒留在鏡子身上不走,滿身漆黑鼓著肚子貪婪的盯著她腰間裝著七裏香的荷包,鏡子渾身冰冷,‘木訥’的將荷包打開,將它裝進去係在腰間。

    “血地殷家果真名不虛傳。”少年薄唇微抿,語帶譏諷。“一雙眼睛,竟能讓前輩以命相博。”

    普通的殷家人就如此不容小覷,可想而知是殷家當代家主殷闕又是怎樣的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