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離開，還是留下？

    王譽坐在更衣室裏，拿著手裏的毛巾發呆。

    主教練海因克斯在剛才，已經明確的表示了接下來這一場比賽將會是他執教拜仁的最後一場。他說，勝負不論，能有和這麽多優秀的球員共事，並且在最後一年能取得如此大的成就，將是他畢生值得誇耀的事情。

    大家都很沉默，說不出祝賀的話來。

    海因克斯笑了一下，手柱著自己的雙腿，對球員們說：“嗨，小夥子們，別這樣。你們還不讓一個老人休息嗎？我已經再沒有精力管你們這幫小混蛋了，我想回家，和我的親人在一起，想要在家裏養一隻狗，想要平時就修理我的農莊，閑下來再擦擦我的奧迪q7，我想要安享晚年，難道不行嗎？”

    拉姆笑著說：“您看上去還非常的年輕並且帥氣。”

    “是啊，是啊，這麽年輕就退休。”

    “再執教5年都沒有問題。”

    “是嗎？”海因克斯摸了摸自己的頭發，拍拍手，“好了，別再打趣我了，打起精神來，給我拿個三冠王！今天誰要是出了紕漏，就等著看吧！”

    拜仁在賽季中的時候就已經簽約了瓜迪奧拉，瓜迪奧拉是巴薩的傳奇球星，也是巴薩的傳奇主教練，“夢之隊”時代他助球隊奪得巴薩曆史上首個歐洲冠軍聯賽冠軍，在該隊的最後4年他一直擔任隊長。2006年11月4日，瓜迪奧拉正式宣布退役。2008年擔任巴塞羅那主教練，結果，在個人執教的第一個賽季就完成了三冠王偉業，2009年完成六冠王偉業。2011年歐冠決賽，瓜迪奧拉率領巴薩再次奪冠。

    瓜迪奧拉是一個完美主義者，做人做事一絲不苟、極端注重細節，每場比賽他都有非常明確的計劃，每個球員每一秒鍾的位置都要符合他的要求。

    王譽覺得自己要是繼續呆在拜仁，下個賽季在瓜迪奧拉的手下過火，百分之百的要嗝屁。

    但是……看看周圍的這些隊友，又覺得好像有點舍不得。

    說他雛鳥情節也好，說他懶得改變自己的生活環境也好，他就是不想挪窩。

    可帶他的主教練都退休了，接下來的又是個處女座，要不他也幹脆退役了算了。

    王譽突然冒出個想法。

    不行，不行，錢還沒有賺夠呢，好不容易看見發家致富的道路，怎麽能再走歪了呢。

    海因克斯看見了王譽的走神，皺起眉頭，“你在想什麽？王譽？”

    王譽呆了兩秒才反應過來，但是他的大腦已經自動的給出了一個好答案。“……我舍不得您，先生。”

    海因克斯愣了，本來指著白板上的作戰示意圖的手指慢慢的放下來，他嘴唇快速的抖了一下，眼睛很快就紅了。

    王譽感覺自己這句話要把海因克斯弄哭了。

    他趕緊站起來，呐呐的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

    更衣室因為這句話再次的陷入了沉默。

    有些流言蜚語，說是海因克斯根本不是因為年老體衰退休，而是拜仁高層看他不順眼。去年歐冠輸給切爾西後，高層就有意下賽季換海帥了，其實也是出於在主場輸球的不滿，同時也是對海帥有一些質疑，對於拜仁的未來已經不抱在海帥身上了。

    於是才很快聯係好了瓜迪奧拉的到來。隻是沒想到賽季結束時，海帥幾乎拿了三冠王，這是高層怎麽也沒想到的。這時就騎虎難下了，海帥接著再幹身體是沒問題的，但是又簽了瓜帥。最終還是讓海因克斯以身體不適退休。保全了各方的顏麵。

    “過來。”海因克斯說。

    王譽走過去，站在他的麵前。年輕男孩比一米八的老人要高出一截，但老人還是用非常柔和的手掌按了按他的頭發。

    那一瞬間，王譽想起了自己的爺爺。

    海因克斯說：“……等新教練來了，上戰術課的時候，就不許再走神啊。”

    不是哪個主教練都有特別好的脾氣能容忍他的。

    瓜迪奧拉講究的是團體性，紀律性，如果有人敢挑戰他的權威，絕對是沒有好果子吃的。

    王譽腳法那麽爛，帶個球都要飛多遠，怎麽可能在以前主張技術流的瓜迪奧拉的手下混的有多好呢。

    整個隊裏，海因克斯最擔心的就是王譽。

    肯定會被收拾一頓，說不定還會被清理出去。

    可王譽是海因克斯親手帶出來的。從給他簽約二線隊，從把他提拔到一線隊，從他替補，到首發，從德甲到歐冠，海因克斯給他機會，他也用成績回報海因克斯。兩人有過猜疑，有過算計，也有你好我好一起坐在板凳上開玩笑的時候。

    拜仁是他開始的地方，不應該是他夢碎的地方。

    王譽離開拜仁後，肯定會失落一段時間，但他始終會再次站起來。

    海因克斯還記得王譽剛來德甲的時候，看別人踢球，嚇的要死，一個勁往後麵躲，生怕足球飛過來砸到他。

    記得王譽夢幻進球後繞場奔跑時的笑容。

    記得王譽和穆勒一左一右的圍著他犯傻賣萌。

    記得王譽駐守後防時快速果斷的鏟球，一臉堅毅的表情。

    記得王譽拿到歐冠了高高的舉起獎杯，就像小孩子得到了最美味的糖果。

    也記得深夜裏王譽因為斷腿，發來一條很無助的短信。

    他親手帶出來的球員。

    十年後，王譽會成為一個世界頂級的後衛，沒有人能夠及得上他的超凡能力，他會是所有前鋒的噩夢，提起後衛，大家會想到他。而看見他的履曆，人們會說他的首位主教練就是約瑟夫·海因克斯。

    海因克斯想跟王譽說“我為你驕傲”，可現在說還太早，他隻是在心頭說了這麽一句。

    我為你驕傲。

    王譽是那麽的年輕，那麽的前途不可限量。

    海因克斯看見他，就像是看見了很久以前的自己。

    老了，老了。始終是老了。

    海因克斯臉上都是眼淚，他抹了一把臉，緊緊的閉著嘴巴。

    王譽也有點想哭了，他淚點本來就比較低。“那怎麽辦，我就是這樣啊。”

    海因克斯眼睛通紅，“要改。壞毛病都要改。營養師給的菜單都要老老實實的照著上麵的吃，不喜歡吃花椰菜也要吃掉。體能訓練的時候也不可以和穆勒兩個逃課，跑步的時候要全部跑完，不準趁著我沒看見就抄近道。隊內訓練的時候和隊友配合好，到了比賽的時候，才能好好發揮……年紀大了，我有點囉嗦了……你還年輕，多聽教練的話，乖一點。”

    王譽沒說話。

    海因克斯揉揉王譽的頭發，“要聽主教練的話啊。”

    海因克斯看王譽的眼神，就像是看自己的孩子。

    王譽說：“好。”

    海因克斯深深的呼了一口氣，把他趕回座位上去。“好了，好了，又不是我快要死了，我隻是退休了，不執教了而已。你們平時沒有比賽的時候，還是可以去門興找我，隻要你們不嫌我這個老頭煩就好。”

    “真的真的？先生你不要騙我，我年紀小，很單純的，別人隨便說什麽我都會相信，如果沒有做到的話，我會很難過的。”裏貝裏紅著眼睛，帶著些鼻音，說這話的時候，聲音都有點抖。

    “我要吃肉！素的不行，都素了一個賽季了都！”羅本說，說完自己笑了，笑的比哭還難看。

    “要開最好的酒！”拉姆輕輕的說。

    馬丁內斯也說：“要吃好吃的菜，招牌菜，廚師都要那種特約的！”

    “最重要的是！不要‘慕尼黑大酒店’了！”穆勒眼睛鼻頭都是紅的，拿了紙巾擤鼻涕，大聲的說，“不要‘慕尼黑大酒店’！”

    大家都附和他，“對，對，‘慕尼黑大酒店’太糟糕了！”“換在先生的家裏好了，要先生主廚！”

    海因克斯笑了一下，“你們這群小混蛋。”倒是沒有拒絕。

    他看著滿滿當當的更衣室，看著自己心愛的弟子們，覺得很幸福。

    功德圓滿。

    他這樣想，如果在這一刻突然心髒病發，死在這裏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