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德斯在電話裏麵是怎麽喋喋不休苦口婆心的，王譽不想理會。他隻想把自己世界的音量都調到最小，然後就他一個人安安靜靜的呆著。

    門德斯說了很久的電話，都沒有得到回應。他隻好委托卡卡代為照顧王譽。

    老實說，王譽是最讓他省心的一個球員了，成績也蒸蒸日上，很快就能成為他的第二大搖錢樹了。

    門德斯自然多了幾分耐心。“王譽心情不太好，這是可以理解的，就是要麻煩你了。如果你能開解他，就陪他說說話，如果他不願意和你聊天，也麻煩你稍微留意一下他的飲食。我怕他氣的不吃飯了。還有他的腿，醫生說沒有大問題，但必須至少休息一個月……”

    卡卡一心二用，一邊聽，一邊看王譽。

    王譽從回來到現在，就一直很煩躁的樣子。他的腳用繃帶捆上了，不能動彈，隨便翻了兩個電視劇，又看不進去，氣的直接躺在床上睡覺。

    他平時有強迫症的，這次連鞋子也沒有規規矩矩的對稱擺好，而是隨意的放著。可見是真的氣的狠了。

    但他根本沒辦法睡著，翻來覆去，歎氣說：“我當時應該再突前一點的，這場比賽，我確實沒有做好。第七十分鍾左右的時候，我就應該組織一波反攻的，我不應該去撲那個球，打斷了我們的節奏，反而虧了這一波。也許我們強硬一點，就地反搶，說不定打出氣勢了，就能進球了，有可能還真的能扳平。”

    卡卡說：“沒有人怪你，你已經做好最好了，麵對荷蘭，你的組織防守能力是得到了大家肯定的。”

    “這並不是我最好的狀態。”王譽說，“我輸了比賽。”

    “輸贏並不是……”

    “輸贏就是最重要的。”

    他的眼睛裏全是認真。

    他不但生氣隊友和教練，也氣憤自己的表現。

    王譽揪著自己的頭發，懊惱的說，“我輸了比賽，我本來可以贏的，隻要我再努力一點，再拚一點，我們應該是可以扳平或者說可以反超比分的。荷蘭隊的羅本、範佩西，他們的技術特點，我都一清二楚，我隻要好好的想出一個法子，就可以……”

    卡卡突然說：“我也覺得我當初不應該去參加10年世界杯的。”

    那一年，也是荷蘭。

    5場比賽，1張紅牌，0進球，卡卡就這樣在曼德拉球場結束自己的南非世界杯之旅。2010年7月2日晚，巴西隊1-2不敵荷蘭，無緣南非世界杯4強。28歲的年齡，滿身的傷痛，南非這一別，也許就是卡卡跟世界杯的永訣。

    王譽有看過那一場比賽回放。

    卡卡那晚上哭了。

    比賽結束後，沒有理會任何人，卡卡徑直向場邊走去，沒有和對手交換球衣，也沒有和隊友進行交流，始終低著頭。走到場邊時，卡卡終於用手撥開已經濕透的頭發，全場拚盡全力的他此刻已經淚流滿麵。不願讓人看出自己落寞神情的卡卡用手不斷擦拭著臉頰，一個人獨自走進了球員通道。

    “我不應該拿紅牌的，甚至如果時間能夠倒流，我不會去參加那一屆的世界杯。”卡卡微笑了一下，“我從沒對任何人說過，包括我的家人。我爸爸就是我的經紀人，他希望我能夠為國出力。我當時也是想著自己28歲了，巴西隊不會用老齡前腰的，這說不定就是我最後一次世界杯，抱著拚一把的想法，後來……的事情，你就知道了。”

    他搖搖頭，“我不該去參加那一屆世界杯的。”

    王譽沒說話，他靜靜的躺在床上。

    卡卡過來，像照顧盧卡一樣，用手撥了一把他額上的發，坐在他身邊。

    身下棉質的床單，潔白幹淨，整齊柔軟。卡卡看著他的目光，也是這樣，很舒服。王譽和他對視相望，心緒也稍微平和了一點。

    “我走過的彎路，吃過了的虧，擺在麵前也隻是給你做個提醒，我不想讓你再來嚐試一遍。你還年輕，多汲取一些經驗，能讓你走的更遠。”

    王譽心裏感動，卻也沒有說出感謝的話，隻是對卡卡笑了笑。

    這種時候，說感謝的話，反而有點見外了。

    王譽給卡卡挪了一個位置出來，卡卡和他並排躺在一起。

    卡卡輕輕說：“走上職業球員的路，肯定是會有很多挫折的。你就是之前的路太平坦了，一點點小顛簸都讓你感到不適。這些都是小事，慢慢的，以後你會遇到更多的困難，會讓你覺得痛苦、煎熬，但是你一定要堅強起來，像個男人一樣，把這些挫折磨難都當做是上帝給你的考驗。”

    “我不信教。雖然我不信教，但我相信你。”王譽說。

    卡卡笑了一下，側過身子，對著王譽。“我發現你總是不經意間就會說一些很打動人的情話，誰教你的？你以前的情人嗎？”

    “額。”王譽舔舔嘴皮，沉默是金。

    卡卡嘖了聲，笑著說，“你不說我也知道。”他看著王譽，眼神裏有太多的複雜情緒，王譽沒有讀懂，就聽見他說，“離亞曆山大遠一點，你還年輕，不要被其他事情毀了。”

    “我以為亞曆山大是你朋友。”

    “他是我的朋友，但他不適合你。”

    “誰適合我？”

    卡卡沉默了片刻，“誰也不適合。走向王座的路本身就是孤單的，你隻能獨自一人前行，沒人可以阻擋你的腳步，也沒人值得你為之逗留。”

    *

    王譽受傷，就變成了亞曆山大來這裏的絕好機會。他很快推掉了手上的事務過來中國，他換下西裝，穿上了休閑的居家服，顯得輕鬆愜意。

    亞曆山大過來了之後，王譽的生活水平直線提高。

    王譽雖然有助理，但是助理不會像亞曆山大這樣做到盡善盡美。連為了讓王譽多喝一點營養健康的果汁，他都足足搭配了五種比例，還谘詢了營養師，最後定下來，每天早晚都弄一杯給王譽。

    “香蕉對你的血鉀有好處，我就多放一點吧？”亞曆山大熟練操作著果汁機。

    王譽點頭，喝完這一杯，“謝謝，辛苦你了。”

    亞曆山大笑笑。

    他換了一個發型，頭發剪短了一點，全都梳到後麵去了，沒了劉海，看上去稍微硬氣了一些，也更有味道了。

    金發，大背頭。

    王譽瞧著他，開了個玩笑，“你該不會是要禿頂了吧？你爸爸禿頂嗎？我記得這個是遺傳來著。”

    亞曆山大給了他一個無語的表情，“我家都沒有那個遺傳基因。不是每個人都會禿頂的好吧？就算有些人禿頂了……等等，你爸爸禿頂嗎？”

    王譽扒拉了一下自己黝黑密實的頭發，“我們不要互相問候對方的爸爸了，總感覺不是什麽好話。另外一提，我爸爸不禿頂。”

    “我來給你看一看。”亞曆山大說著就靠過來，撥弄著王譽的頭發。

    王譽躲了一下，“沒洗頭啊！兩天沒洗頭了，你不怕摸一手油，你就過來摸。”男生的頭發短，又容易油，通常早上都是要洗一下才顯得精神幹淨的，王譽這兩天腳上敷了些藥，不方便沐浴，都是簡單擦一擦，頭發更是沒地方洗了。

    亞曆山大說：“那我給你洗頭吧？我看了這邊浴室，可以給你洗的。”

    浴室的設施設備都很齊全。

    王譽就躺在舒服的按摩椅上，像是在理發店裏一樣，大爺一般的躺著。亞曆山大摸索了一會兒，學會怎麽操作了，試驗一下，猛的一開開關，水壓太大，濺了閉眼準備享受的王譽滿頭滿臉的水。

    王譽坐起來，“老板，換一個造型師給我洗頭。”

    亞曆山大哈哈大笑，按住他，不要他逃跑，“好了，好了，我再調一下，我已經知道怎麽操作了。”他拿毛巾把王譽臉上的水擦幹，“請不要告訴我的老板，他會扣我工資的。大不了，這次我不要你的小費了。”

    王譽壞笑起來，重新躺下。

    亞曆山大細致的幫他把頭發打濕水，抹了洗發精，開始搓泡泡，他並不用指尖抓，而是用指腹，很柔和的按捏王譽的頭皮。嘖，確實舒服。這手藝，如果不是之前有練過的話，那絕對就是天生的吃這碗飯的人。

    城鄉結合部的發廊裏麵的知名形象設計師啊，有麥克，有傑尼，好像也有亞曆山大？

    王譽努力回想以前認識的發型設計師有沒有長得像亞曆山大的。似乎沒有能比得上他的，亞曆山大確實生的好看，眉毛眼睛，鼻梁嘴唇，完全是大牌歐美明星的範兒，還有他身上從小拿錢砸出來的氣質，感覺就是比別的“亞曆山大”檔次高一點。

    這洗個頭，起碼值一百。要是他再說說話討人歡心的話，兩百塊也不是不可以。

    王譽睜開眼睛看他，人是倒著的，可以看見他有些瘦削的下巴。

    “你是不是瘦了？”和卡卡的最近圓潤起來的下巴一對比，王譽覺得亞曆山大好像瘦了？

    亞曆山大說：“是，瘦了一點。”

    王譽重新閉上眼睛，“是有健身嗎？多運動，對身體好……”

    “是因為太想你了。”亞曆山大笑著說。

    王譽也笑了一下，沒有把這話當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