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愣，不知如何說：“曼麗你……你要跟你媽一起吃飯，可是你們不是……”

    張曼麗笑容黯然下來，手揪著裙邊，泛著幾分苦澀：“盼盼姐，她始終是我媽啊。”

    這話讓我心裏一酸，我想到以琳想找母親那期盼的目光，不管傷害多深，那是母親啊。

    曼麗，你先進來坐著等我一會兒，我去樓上換件衣服就陪你去。”

    張曼麗真的很緊張，我換好衣服陪她去時，一路上她都一直緊攥著手，這一點都不像曾在病房裏跟自己母親唇槍舌劍的她。

    我搭上她的肩膀：“放輕鬆。”

    她的手擰來擰去，故作輕鬆地笑了笑：“盼盼姐，讓你笑話了。”

    沒事，跟我還計較什麽。”我問：“對了曼麗，你媽忽然請你吃飯，是有什麽事嗎？”

    她輕輕搖頭：“我不知道，她讓人送來衣服，電話裏說讓我去一趟江廚別院，她有話對我說，她在電話裏提到了我爸。”

    你爸？”

    嗯，我爸。”張曼麗吐了一口氣，用閑話家常的語氣說：“我爸以前就是個小混混，後來他的老大接了生意，出事了，給了十萬塊讓我爸頂罪，原本說是判五年，可那些人騙了他，到現在他都還沒有出來，還在裏麵呢，我爸進去的時候，我才兩歲，我媽不要我了，也不等我爸了，那時我就在親戚圈裏被踢來踢去，其實他們給我一口飯吃，不過是看在那十萬塊錢的份上，我媽對我唯一仁慈的地方，就是她沒有把那十萬給吞了，讓我還有活下來的機會。”

    確實，她母親在這點還算仁慈，不像我媽，卷著錢就走了，連條活路都不留給我們，我媽跟人走後，我也想過，她在拋棄我們的時間裏，會後悔嗎？會想我們過的好不好，吃的好不好，冷不冷，有沒有餓著，有人欺負我們嗎，這些她……想過嗎？

    你爸被判了多少年？”

    張曼麗看了我一眼，嘴角泛起苦澀的笑：“無期，這輩子他都別想出來了。”

    換言之，這世上，她也就同等於隻有母親了。

    我沉默下來，不再說什麽，張曼麗又說：“其實我特別理解我媽，她不過就是一個可憐的女人，我爸都坐牢了，她要苦等，那就是傻，人不為己天地誅嘛，她跟了陸嘯天很多年，最開始，陸嘯天沒離婚，她就跟陸嘯天老婆整天鬥來鬥去，最後離婚了，陸嘯天看在她跟了他這麽多年的份上，扶她上位了，然後她就每天又跟外麵的女人鬥，盼盼姐，你說我媽這輩子，她活的有意思嗎？”

    我反問她：“曼麗，你覺得人要怎樣活著才有意思？

    這次，她愣了愣，倏爾笑了：“隨心所欲，才有意思，盼盼姐，你會為了你愛的人，傷害愛你的人嗎？”

    我嚼著張曼麗這話，搖頭：“不會。”

    她看了我一眼，之後我們終止了聊天，來到江廚別院，我打算在外麵等她，她卻說心裏慌，讓我跟她一同進包廂。

    央不過她的請求，我點頭答應。

    張曼麗的母親，也就是陸太太，已經在包廂裏等著了，她見到我這個多出來的人，有些不高興，目光疑惑詢問張曼麗。

    張曼麗笑了笑，隻說了一句：“這是我朋友。”

    我有些尷尬，陸太太好似很不待見我，說：“麗麗，今天媽隻想跟你單獨吃一頓飯，不希望有外人在場，你之所以學壞，就是整天跟這些不三不四的人來往，以後我不許你再跟這個人來往。”

    這是我朋友，你不能這麽說……”

    見張曼麗要為了我跟自己母親懟上，我趕緊說：“曼麗，我還是先出去，走的時候你再叫我。”

    放在平時，我不會咽下這口氣，此時我息事寧人，隻是看在張曼麗麵上，她那麽恨自己的母親，又那麽渴望跟自己母親吃一頓飯，這樣矛盾又可憐的她，我不想給她添麻煩。

    江廚別院消費很高，一頓飯，輕則就能吃掉我的一個月工資，秦朔雖也給我錢，可我還是舍不得，也就去找了休閑區，要了一杯白開水。

    我不知道張曼麗跟她母親聊的如何，一直等到十點鍾了，也沒個動靜，一頓飯吃兩個小時不奇怪，可以張曼麗跟她母親的關係，就有點反常了。

    我喝掉杯子裏最後一口水，起身去看看什麽情況，卻見包廂裏除了撤盤子的服務生，根本就沒有張曼麗的影子。

    這是已經結束了？

    可為什麽沒有給我電話？

    忽然有不好的預感，我走上去問：“請問這包廂裏的人都去哪裏了？她們走多久了？”

    已經走了大概十分鍾了吧，去哪裏我就不知道了。”

    謝謝。”我趕緊給張曼麗打電話，卻是無法接通。

    我一下子急了，一邊打電話，一邊走出江廚別院，我詢問門童，說是看見了張曼麗出來了，隻不過是被兩個大男人架著出來的，往停車場方向去了。

    我又立即趕去停車場，正好看見張曼麗被兩個大男人塞進一輛黑色轎車裏，而張曼麗母親，就站在一旁，也正準備坐進去。

    曼麗……”

    我喊了一聲，跑上去。

    張曼麗母親抬頭看了我一眼，迅速坐進車裏，車子也很快發動從我身邊開走了。

    也就那一瞬，我看見張曼麗昏迷在後車座上。

    我不知道張曼麗母親要做什麽，直覺告訴我不是什麽好事，其實張曼麗對我說，她媽邀請她吃飯，又送她裙子，我就覺得有問題。

    迅速招手攔下一輛出租車：“師傅，跟上前麵那輛奧迪車。”

    出租車最後跟著奧迪車在一家酒店門口停下來，我看見張曼麗被人架著帶了進去，給了師傅車錢，立馬跑了上去。

    我跑得急，可以說是橫衝直撞，在大門口與從裏麵出來的陸炎撞了一個正著。

    對不起……”我沒有注意到是陸炎，低著頭抱歉一聲朝電梯去，是陸炎拉住了我的手。

    這麽急是出了什麽事？”

    我聞聲抬頭，見是陸炎，本不想搭理，可看到已經空蕩的酒店大廳，我不知道張曼麗被她母親帶到了哪一層樓，哪一個房間，我總不能報警，不能讓酒店配合我找人，也就將主意打到陸炎身上。

    張曼麗出事了，幫我找到她。”

    陸炎對我的理直氣壯笑了：“讓我幫忙找人，理由？”

    我盯著他說：“這是你欠我的。”

    之前他利用我的事，我還沒有算賬呢。

    這個理由讓陸炎嘴角弧度更甚，盯著我看了一會兒，找來酒店經理，讓調監控找人。

    從監控裏，可以看到張曼麗是被帶到了十五樓，1512號房間。

    找到了位置，我說：“我去找她。”

    還沒走出兩步，陸炎拽住我，目光卻盯在監控屏幕上，說：“你不能去。”

    我疑惑，著急，順著陸炎的視線落在監控屏幕上，一個高瘦，大約三十多歲的男人正在房間門口跟張曼麗的母親不知在說什麽，兩人笑裏麵都是不懷好意的。

    這一幕再結合著張曼麗昏迷被架到酒店，送進房間，我也就明白了過來，掙脫陸炎，氣急：“我必須去，張曼麗她媽還是不是人，把自己的女兒往火坑裏推。”

    陸炎攔住我：“盼盼，你看到的或許隻是表麵。”

    這話讓我凝住腳步，望著陸炎漆黑的眸子，恍然大悟：“你知道這是怎麽回事？”

    陸炎盯著監控屏幕，說：“這個高瘦的男人姓張，土地局的人，若是張曼麗跟了他，有享不盡的富貴。”

    我十分錯愕：“你沒看到她是被迷暈了送進去的，你卻說什麽享不盡的富貴，陸炎，你不知道張曼麗對母愛多麽渴望，她聽到她媽邀請她吃飯，很是高興緊張，那欣喜若狂的樣子，你沒見過，可若是她醒來，發現自己就是工具，被自己的母親出賣，你知不知道會害死她的。”

    張曼麗是個極端的人，我無法想象她清醒後會如何。

    難道你覺得她一直跟著我爸，就是對她好？”陸炎說：“我倒覺得，張局長是個不錯的選擇，而且張局長沒老婆，張曼麗跟了他，比現在好上一百倍。”

    我不懂你說的那些，隻知道我必須帶張曼麗走。”

    我對陸炎很是失望，也恍然大悟，我跟陸炎的立場不同，張曼麗被送上的是土地局人的床上，這裏麵不知道有多少算計跟陰謀。

    陸炎拗不過我，不知他心裏又有多少個算計，之後他沉聲說：“你去了也是白搭，你要是信我，就在這裏待著，今晚張曼麗她不會有半點事。”

    我不信他。

    他也看出我的心思，補充道：“你現在除了信我，也別無他法，而且你在這可以盯著監控，我有沒有騙你，你也看得清清楚楚。”

    我思忖了幾秒，點頭，就信他一次，若是他耍花樣，我也能從監控裏看到。

    我一直盯著監控，陸炎出去了一趟，不知道他用了什麽辦法，那個高瘦的男人進去房間沒兩分鍾，忽然急匆匆的就出來，還在門口沒走的張曼麗母親，想叫住他問原因，男人急的連解釋都沒有就走了。

    這戲劇性的轉變，我有點懵，張曼麗母親立即打開門進去看情況，然而戲劇性的一幕還在後麵。

    張曼麗母親剛進房間，與此同時，監控畫麵裏的十六樓，從電梯裏走出的兩人，正是秦朔跟季曼。

    我目光怔怔地盯著兩人，親眼看著他們進了1618號房間，門關上那一刻，我好像聽到自己心被震碎了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