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坐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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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瑜芙主動出銀子給馮嬤嬤治病,倒讓薑灼生了幾分好感,至於和王瑜芙一起成了馮嬤嬤口中的“天上仙女”,薑灼倒有些不敢當,覺得自己不過盡些醫者的本分。

    瞧著譚嬤嬤送了馮嬤嬤出門,薑灼自回了藥櫃,正瞧著藥方子配藥,鄭柯走了過來:“女郎,鄭公尋你呢!”

    既是師父召喚,薑灼便由著阿青幫了脫去短衫褐衣,淨過手之後,隨鄭柯前往診堂而去。

    鄭家藥鋪逢五、逢十皆由鄭無空親自開堂坐診,今日二月二十五,少不得診堂外排成長龍,問診之人個個手上拿了號牌,伸著頭往前瞧,隻盼趕緊輪到自己,這其中既有平頭百姓,也有世家權貴,倒是童叟無欺,不分貴賤,皆排隊候診,隻是這隊伍未免有些太長。

    瞧薑灼過來,正在給人把脈的鄭無空指了指旁邊一張空幾案:“灼灼,以後不用去前頭藥鋪了,”隨即又吩咐鄭柯:“先將問診病人帶到灼灼處初診,若有拿不定的,再交老夫之後複診。”

    薑灼吃了一驚:“師父,您這是讓我坐堂了?”

    鄭無空此時正給病人開方子,等寫完最後一筆,才抬頭道:“你醫案、藥理已記得不少,如今最缺的是曆練,自即日起便隨為師坐診,需記住,病症因人而異,醫治之法也要因人而異,絕不可拘泥自封。”

    這時有病人被領到薑灼案前,瞧著她還有些稚氣未脫的臉,病人不免有些遲疑,退了兩步道:“那個……我不急,回頭等鄭公得空,我再過來。”隨即二話不說掉頭而走。

    薑灼眼看著那人出去之後,寧可重新排到隊尾,也不肯聽鄭柯的,讓薑灼先給他瞧病,不免有些哭笑不得。

    倒是這時又有一人走上前,大大方方地坐到了薑灼跟前。

    對方個頭中等,瞧著像是位讀書人,身著曲裾深衣,頭戴方巾,雙眼極是明亮,不過麵目清臒,一坐下便不停地在咳嗽。

    顯然他並不介意薑灼麵相稚嫩又是個女郎家,直接將手臂放到脈枕之上,笑著道:“小大夫,今日便麻煩你了。”

    薑灼點點頭,將手搭到對方脈上,細心探了許久,隻覺到他脈相濡緩,頗有滑象,薑灼又讓那人伸了伸舌頭,隻見舌苔白膩,顯然脾胃失調。

    老夫患暈症已有三、五年,平素頭重、胸悶還多痰,近期發作頻仍,時有眩暈,便瞧著眼前總是在晃,甚或還會嘔吐,有一回連膽汁都吐了出來,”病人自訴得倒也詳盡,最後還補充:“素日也是受不得熱,一熱便頭昏,更不能負重,著實苦不堪言。”

    薑灼想想,問了句:“想是先生平素是饕客吧?”

    那人頗有些驚異:“小大夫如何得知,老夫除了美酒,便好美味佳肴。”

    先生這病症,乃是痰濁陰滯中焦所致,歸根在於飲食不當傷了胃,加之心力勞頓又傷脾,如此水穀不經,聚濕生痰,痰所交阻,以致眩暈嘔惡。”薑灼說著,很憶開出了藥方。

    正好此時鄭無空的病人離開,鄭無空走到薑灼旁邊,倒是衝著那位病人拱了拱手:“沒想到無涯兄居然過來了。”

    被稱為無涯兄的這位立時起身回禮:“鄭公,今日在下來複診,心下生了些諧趣,想要考考鄭公這位小徒弟,不過……恭喜鄭公,果然得了一位高徒!”

    鄭無空哈哈大笑:“過獎,過獎,能得無涯兄這般誇讚,想是灼灼的醫術倒也差強人意。”

    此時薑灼已經開好藥方,抬頭發現鄭無空與那位病人相談甚歡,明顯便是熟識得,更兼正好聽到對方在誇讚自己,不免倒有些羞怯了。

    鄭無空拿過薑灼的方子看了看,並不急著評斷,卻對她道:“快來見過無涯先生,這一位滿腹經綸,學富五車,乃長安城有名的大家,頗為天下讀書人推崇,與為師乃多年好友。”

    無涯先生忙擺手:“這‘大家’二字,在下愧不敢當,不過仗著讀過些書,在膠東王麾下混口飯吃罷了。”

    薑灼忙斂衽施禮,要知鄭無空一向忖才傲物,能得他青眼的,必非凡人。

    這半夏白術天麻湯開得不錯,”鄭無空終於看過方子,點頭表示讚同,又補充:“當日為師已為他開過此方,原該眩暈有所緩解,想必這些日子再犯,必是自己停了藥……”

    還是叫鄭公瞧出來了。”無涯先生嗬嗬一笑,倒是坦然承認。

    鄭無空無奈地搖了搖頭,囑咐薑灼:“再加些勾藤,菊花,以增平息內風之力。”

    師父,不如另添一味健脾丸,等無涯先生暈症停了之後,用以扶正固本?”薑灼立時建議。

    鄭公,你這徒弟日後怕是不得了,敢有自己想法,確是塊良醫的好料子!”無涯先生大拍手掌。

    有了無涯先生帶頭,再加上鄭無空親口給予肯定,薑灼後頭的病人倒是多了起來,也不知無涯先生是不是閑得慌,居然並不肯走,而是在診堂坐了一天,直到病人漸少,鄭柯又跑過來報,在花廳備好酒菜,無涯先生這才跟著鄭無空走了,隻留下薑灼獨自坐診。

    待見最後一人,正是方才棄診的那位,薑灼倒是細心的問了病情。

    病人開始還有些不好意思,但見薑灼並不芥蒂,這才放膽訴訟病情。

    原來此人右側後背腰腔之內,生了一膿瘡,脹痛如灼燒,而如今兩腿也腫了起來。

    掀開衣裳給我瞧瞧。”薑灼隨口吩咐道。

    病人有些遲疑,倒是薑灼笑起來:“即來醫病,何至於那麽多講究。”

    旁邊陪著薑灼的阿青也道:“不叫人瞧傷,如何知道症狀,我家女郎都不忌諱,你一個男子何必忸怩呢!”

    等病人終於脫了衣裳,阿青倒先“啊”了出來,大概是被巨大的膿瘡嚇到,薑灼卻極鎮定,用手小心地觸了觸,立時聽病人疼得大嚎,隨後又道自從身上長了這東西,他便寒熱不均,冷起來要蓋數床棉襖,熱起來恨不得跳到三九天的河裏泡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