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冷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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薑女郎,方才是愚弟不妥,勿需介意,”那個女子似乎比鄭或知禮,不過語氣很有幾分居高臨下,隨後她又道:“不如隨我到外頭走一走?”
薑灼認得那女子,此次喪禮,鄭家侄兒侄女來了一大堆,其中年紀最長、威望最高者,便是這位王夫人鄭焯。
聽說她嫁得極好,夫家王氏乃大靖四大家之一,鄭焯因為賢德大度,持家有方,極受公婆疼受,如今更是成為了當家主母。
這樣的經曆,自是讓鄭焯養成了掌控一切的習慣,便比如誰來為鄭無空當孝子一事,原本眾人已然商定,由薑灼摔盆,薑昕為鄭無空打幡,卻不想鄭焯一到,便提出異議,表示按照理法族規,當由鄭氏子弟來做這孝子,而她所說的子弟,正是鄭或。
薑灼心下以為這不過是形式,無外乎給人家瞧的,並不太意這些,雖然那個鄭或人品實在叫人看不上眼,她卻不想因為這些身外之事,攪擾了師父最後程,走得不安穩。
薑灼已然讓步,當與鄭焯再無可談之事,薑灼有些詫異,為何她主動來找自己。
鄭焯領著薑灼走到一條背人的遊廊之上,這才立住身形。
這一回過來,才知道叔父居然收了徒,倒是讓人吃了一驚。”鄭焯淡淡地道。
薑灼之前與鄭焯並無交集,也談不上好惡,隻是此時卻能感覺出,鄭焯語氣中不屑之意,甚至還有懷疑。
鄭焯撫了撫頭上插的木簪,繼續道:“叔父於鄭家,倒似個異數,詩書皆是一流,卻自年輕時便不在意仕途前程,反倒一心向醫,以至於祖父對其頗為痛恨,竟至與他斷了往來,不過,一筆寫不出兩個鄭字,所以這一回得了信,我們這些後輩全都趕了過來。”
薑灼不知她此言到底何意,隻能靜待下文。
既然無涯先生都說了,薑女郎乃是叔父的徒弟,吾等倒也無甚好說,隻是徒弟畢竟是徒弟,再怎麽說都不是鄭家人,對不對?”鄭焯盯住了薑灼。
王夫人有話便說吧!”薑灼覺得這些高門貴女未免太過虛偽,特特叫她出來,自然是有事要講,又何必繞那麽多道彎子呢。
發現薑灼並沒有俯首聽命的意思,鄭焯有些不高興,撫了撫胸口,故意沉吟一會後,問道:“方才是不是平陽公主府來了人?”
薑灼立時抬頭望了過去。
聽說你膽量不小,居然敢給公主府的臉色看。”鄭焯哼了一聲,“你的心情可以理解,叔父意外亡故,我們盡皆傷心,隻是……畢竟死者長已,活著的人還得繼續活著。”
請王夫人明說。”薑灼覺得有怒火湧上心頭,似乎已然猜出了鄭焯之意。
在叔父這事上,駙馬的確有錯,隻是他出於醉酒,也並非有意為之,倒不是不可原諒,而且公主韶華之年,身邊又帶著孩子,總不好讓駙馬出什麽差池,留下孤兒寡母艱難度日吧。”鄭焯說到最後,頗覺自己考慮極妥貼。
薑灼冷聲問道:“莫非王夫人之意,竟是要放過駙馬?”
聞言,鄭焯越發覺得這個薑灼不通事理,決定也不必同她客氣了:“此事自然由鄭家人處置,薑女郎若真心為叔父著想,莫讓他身後蒙了害公主一家的罵名,我們鄭家也是大靖世家,自來謹守禮法,擔不起與皇族作對的名聲。”
但凡小女有口氣在,師父無故喪命之事,便要討個公道!”薑灼咬著牙道。
鄭焯猛然大笑起來:“就憑你個小丫頭?離了你師父,你怕是隻能沿街乞討了,我真是……多餘同你說這些,不過我叫你出來,可不是同你商量的,隻為告訴你一聲,莫再當自己是鄭家半個主子,否則傷了自己臉麵,也怪不得別人。”說罷,鄭焯轉身就走。
這一刻,薑灼有了預感,想來在這鄭家,她待不長久了。
回到靈堂,薑灼明顯感覺到,有一道眼光時不時地掃過來,讓人覺得如蟻噬身一般很不舒服,薑昕也察覺了,幹脆將薑灼拉到自己身後。
看著薑昕的小身影,薑灼竟有欣慰之感,誰說沒有血緣,便成不了至親,又誰說有了血緣,便一定能是至親,從鄭家這些人身上,就瞧得清清楚楚。
七日後正式出殯,然而頭一晚,鄭簠卻來到海棠苑子,說出了一件不那麽讓人高興的事。
女郎,奴服侍鄭公多年,自是知道鄭公好惡,若他老人家泉下有知,哪會肯叫那敗家子做他孝子。”鄭簠說著,眼淚就落了下來。
薑灼歎聲道:“管家之意,我也是明白的,不過畢竟他是師父親侄,按大靖典律,總是比我這做徒弟的親一些,禮法上並不差錯。”
鄭簠知道薑灼也是毫無辦法,思忖了一下,道:“其實,不瞞女郎,他們讓鄭或做孝子,其實也是有用意的。”
一旁譚嬤嬤精明,立時猜出幾分:“莫非是為了爭家產?”
阿青愣住:“家產……”
確實,鄭家乃是高門,那些子侄們多有建樹,並不在意鄭公這些家財,唯有鄭或,向來不肖,早敗光父母留下的產業,後來跑到長安城,其實就是想將自己過繼給鄭公做兒子,”鄭簠訴說起原委:“鄭公瞧不上他不長進,所以根本無心應下,隻看在親眷份上,花些錢養著他,這一回鄭公亡故,鄭或又起了心思,竟是想謀奪鄭公產業,所以才會請來那麽多鄭家人。”
管家之意,這一回讓他做了孝子,便坐實他要承繼鄭府和藥鋪?”譚嬤嬤驚問。
昨晚鄭家主事的女郎王夫人將奴叫了過去,說是他們兄弟姐妹已商定,鄭或景況不好,便將鄭公之物全都交予他,也算是鄭家給的接濟,”鄭簠氣得直跺腳:“他們各有算盤,不過是嫌鄭或麻煩,竟拿鄭公的家財打發他,可曾想過鄭公願不願意?”
薑灼也是無奈:“畢竟是鄭氏家事,我也不能摻和,這些身外之物,鄭或若要,給他便是。”
可鄭公生前曾對奴等說過,日後鄭家家業,全由女郎承繼,這些都該是您的啊!”鄭簠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