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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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人正要站在旁邊服侍,便聽魏長歡道:“殿下與本將匆匆而來,這會子竟是肚中空空,不如請兩位做些茶食過來,也好裹裹腹?”

    譚嬤嬤同阿青正有些遲疑,矮榻上薑灼這時也開了口:“不如嬤嬤和阿青姐姐再煮些粥來,我也有些許餓了。”

    等她們退了下去,魏長歡也笑著起身:“裏頭太悶,我到院中站一會。”

    諸葛曜點了點頭,看著魏長歡到了外頭,隨即從正榻起身,走到薑灼麵前。

    不想原本萎靡的薑灼忽然直起身,就勢向諸葛曜叩拜一禮。

    好端端的,你這是做什麽?”諸葛曜一把扶住薑灼,覺得薑灼的手臂虛軟,還有些咯人。

    薑灼推開他,緩緩跪下,鄭重其事地道:“謝過殿下為先師伸張正義,小女子銘感五內,自當終身不忘!”

    不必如此,灼灼,是本王來晚了,”諸葛曜又仔細打量了薑灼麵色,隻見她臉頰深陷,早沒了往日的紅潤,免不得心疼壞了,幹脆蹲在矮榻前,柔聲問道:“怎得區區幾日,你便瘦成了這樣,可是心中有什麽過不去的,不如同本王說說。”

    哪有瘦啊,”薑灼扯唇一笑:“隻是今日精神頭不濟,才會如此,倒讓殿下瞧著了。”

    你還說什麽讓本王要愛惜身子,倒是自己使勁地糟蹋自己,”諸葛曜不滿地道:“你這樣,讓本王如何放得下心?”

    薑灼身上沒多少力氣,方才撐了一會,此時隻能佝僂著才舒服些,諸葛曜見狀,幹脆坐到矮榻上,想讓薑灼靠到自己懷裏。

    殿下別這樣,”薑灼立時掙開:“譚嬤嬤最是重禮法,讓她瞧著可不好。”

    諸葛曜卻不理會:“無妨,仲卿守在外頭,沒人敢進來。”

    薑灼似乎起了倔勁,又掙一掙,甚至大聲咳起來,半天後才道:“男女大妨,還是請殿下自重。”

    諸葛曜愣了一下,見她著實拘謹,麵皮又薄,隻得無奈的一笑:“你自己小心些。”然後,他還是聽話地鬆開了薑灼,坐到了她的對麵。

    兩人各自沉默許久,諸葛曜覺得薑灼今日這般有些反常,竟像是在介意什麽,待細細思忖,諸葛曜一凜,難道是為了那件事?

    不管薑灼是不是因此事起疑,諸葛曜決定要開城布公:“我今日進宮,聖上和母妃問我,願不願意娶王巍之女為妻。”

    薑灼低下頭去,低得讓諸葛曜看不見她臉上的表情,然而薑灼放在膝上的一雙柔夷,卻明顯地顫抖了下,隨後下意識握在一起。

    諸葛曜一直在觀察她的神色,眼尖地發現了她的異樣,他俯身抓起薑灼的手,笑了起來:“不過……本王毫不猶豫地拒絕了,”隨後諸葛曜強迫薑灼抬起頭,目光灼熱地望進她慌亂的眼眸裏:“你知道為什麽嗎?”

    為什麽……”

    她不是你。普天之下,灼灼隻有一個。”諸葛曜那雙熾烈深邃的眸一眨不眨的她,語氣低沉而虔誠。

    薑灼愣了半晌,伏在諸葛曜溫暖的胸膛上,眼淚不由自主落了下來,肩膀還不時地聳動一下。

    諸葛曜低頭取笑她:“怎得這會子又哭起來了。”

    沒有……”薑灼抽了抽鼻子,冷靜了片刻,道:“殿下,其實,如果有合適的女子,您便娶了吧,實不必以小女為念。”

    諸葛曜放開薑灼,用手指抹去她的兩行淚珠:“你說這話,當真是你心中所願?還是你覺得,本王當真乃是一個負心人?”

    薑灼搖頭:“殿下文韜武略,胸懷大誌,日後必定會有遠大前程,隻是這婚娶之事,怕是未必由得了自己,小女早已明白了。

    諸葛曜沉默,其實他也清楚,自己未來的婚姻,牽扯到無數的利益,甚至很有可能,將成為自己登上最高之位的附帶條件,正如薑灼所說,真是未必由得了自己。

    然而,他還是想為了薑灼搏上一搏:“信我!灼灼。”

    這世上,有太多身不由己,殿下有殿下的考量,小女也有自己的心思,將來若真有合適的人,殿下大可迎娶回門。再者說,你我二人之間,從未有過什麽約定或是承諾,殿下也大可不必凡事為小女考量。未來……小女終究不在殿下的人生中。”

    薑灼揚起一抹燦笑,真心實意的道。

    她和諸葛曜都是身不由己,擔負了太多的秘密和責任,父母的怨錯,兩人身份的懸殊,皇宮裏的爾虞我詐……她看到了太多太多,實在不想自己的未來,也盡負在那些瑣事上。

    也許,將來她為了替父母翻案,還會站到諸葛曜的對立麵,興許那時,這皇位已經換了人,讓諸葛曜親自去翻先皇的錯處,或者是讓皇帝承認自己弄了一樁天大的冤案,將皇後也害了,這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而她會堅持到底。

    所以……誠如譚嬤嬤所考慮的那般,沒有了王瑜芙,還會有李瑜芙,張瑜芙……有些事還是盡早了斷的好。

    諸葛曜半天未說話,目光有些深遠:“你還是不信本王?本王便是如此不值得信任?”

    殿下威信十足,高瞻遠矚,實乃世間百姓的福祉,自然也得百姓的信任。”薑灼壓下心裏的酸澀,堅定的道。

    薑灼!”諸葛曜微眯起雙眸,聲音冷凝,低低喊了一聲。

    薑灼抿唇不言。

    諸葛曜刷地站起身來,望了她一眼,拂袖而去。

    可剛走到門前,他又停了下來,“這世上,本王想要得到的東西,便是拚盡全力也會爭取在自己手中,無論是那個位置還是你——”

    薑灼心裏一驚,忽然有些不安。

    卻聽諸葛曜又道:“今日聖上已然定下,九月初八舉辦醫官考試,灼灼,你當去試試。”

    真的?”薑灼蒼白的臉上浮起了一絲紅暈,眼睛中也有了神采:“我自當好好準備。”

    自從來到曹坊巷,每日坐診結束,薑灼便手不釋卷地看她從鄭府帶過來的醫書,而此時,她更堅定了要通過醫官考試成為太醫的決心。

    雖然師父生前並不太讚成薑灼這一想法,而薑灼也明白,師父是擔心宮中傾軋,讓她走了父親的老路,然而義家滿門的慘死,是薑灼心中揮之不去的噩夢,她要親自喚醒這夢,更要幫父親義正元洗清冤屈,為此,她會竭盡全力。

    諸葛曜沒有回答,已然推門走了出去。

    癱坐在矮塌上,薑灼身上已不像方才那樣酸疼刺骨,可心裏卻好像住進了冰窟,冷得要人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