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鄭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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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雖然第二日王瑜芙便緩了神色,依舊對馮嬤嬤笑容可掬,甚至還賜了一對金釵給她以示安慰,卻已讓馮嬤嬤心生了餘悸,此後倍加小心謹慎,明白平日裏和顏悅色的女郎,一旦被拂了意,治起人來,手段絕對手辣。

    日子久了,馮嬤嬤也成了女郎貼心之人,更是摸準了她脾氣,別瞧王瑜芙對誰都溫柔可親,大度有禮,其實心中最有計較,而且等閑不會讓人瞧出來,她心裏到底在想什麽。

    嬤嬤,薑灼在曹坊巷如今怎樣?”王瑜芙放下手中琴譜,似乎提起了一些興致。

    見王瑜芙肯說話了,馮嬤嬤知道她大概心情和緩一些,不由鬆了口氣,忙回道:“今日不巧,奴到之時,薑女郎竟是臥病在床,比起上回見到,人憔悴不少,說來她也是真不易,師父過世之後,就被鄭家人趕了出來,一個女孩家,孤苦無依,著實可憐。”

    王瑜芙似聽非聽,一直閉目養著神。

    馮嬤嬤仔細打量著她的神色,一時不知道,要不要繼續往下說。

    而這時王瑜芙卻在想著那日在華房殿發生的一切,後來她同王巍談過此事,少不得也知道了,駙馬之事歸根到底就是薑灼鬧出來的,聽說她專門跑到京兆尹府衙去告狀,若非有她這一出,想是沒人會在意到,駙馬竟是被人悄悄放了。

    說來王瑜芙對薑灼很是欣賞,她自認眼光極準,頭一回在公主府遇到薑灼,她便看出此女心思沉穩,醫術高超,小小年紀頗得王昭儀讚賞,前途定然無量,王瑜芙那時已經想得長遠,覺得若能將薑灼攬到手下,日後於她絕對是個裨益。

    身為王巍之女,王瑜芙從小便認為,天下之事終究落在一個“利”字上,那些情份之類,太過虛幻,不過卻可用來謀利,就比如王瑜芙同平陽公主結交,自是為了日後前程,而她肯認下薑灼這閨中之友,也不外如此。

    王瑜芙沉吟了一下,吩咐道:“既是她病了,回頭讓府裏準備一些藥材送過去,”

    馮嬤嬤一時高興得緊,笑道:“薑女郎如今正是無助之時,若知道女郎心中惦記著她,心裏自要感激的。”

    小事罷了,不足掛齒,”王瑜芙翻了個身,示意馮嬤嬤幫她揉揉腰,又隨口問:“她出了鄭府,以何為生呢?莫非還在替人治病?”

    正是,”馮嬤嬤小心翼翼地伺候王瑜芙,口中道:“聽說病人竟是絡繹不絕,皆是衝著她鄭公徒弟的名號,”馮嬤嬤想了想,又笑起來:“女郎您猜猜,奴離開曹坊巷之時,瞧見誰去求診了?”

    誰呀?”王瑜芙隨著馮嬤嬤問了句。

    沒想到,連膠東王同魏少將軍都求醫上門了。”

    王瑜芙“哦”了一聲,也不再多問,閉了雙眸,似乎準備睡下。

    馮嬤嬤又為王瑜芙揉了一會,見她像是已經眯著了,便放下帳簾,躡手躡腳地走了出去。

    一時,屋中也沒了旁人,隻帳外有燭光輕輕搖曳,誰想窗外突然吹進來一陣輕風,燭火一閃,也就熄了。

    王瑜芙靜靜地躺在床/上,像是已然沉入了夢鄉,馮嬤嬤又進到屋裏瞧了瞧,見床/上之人一動不動,便又退了出去。

    而就在這個時候,王瑜芙竟似一下子醒了過來,兩眼直勾勾地望著帳頂,連眨都沒眨一下。

    薑灼……鄭無空……駙馬……膠東王……

    王瑜芙忽然覺得,有什麽東西,她想明白了……

    ******

    不出幾日,曹坊巷又恢複了往日熱鬧,譚大娘家小院外排的長隊,依舊是一眼望不著頭,眾人翹首以盼,都在等著薑大夫能快些給他們瞧病。

    譚嬤嬤站在院門口瞅了半天,心下歎氣,忍不住嘟噥道:“好不容易我家女郎算是好一些,再這樣下去,過不得幾日還得病倒。”

    一位求診的百姓上前道:“薑大夫醫術高超,如今遠近皆知,大家夥也是求醫心切,才勞得她這麽辛苦,說來當日長安城中,人人皆知鄭公醫者父母心,隻可惜他老人家天不假年,鄭家鋪子又是今非夕比,我們來薑大夫這兒瞧病,也是如今好大夫難求。”

    這時有人不解地問:“那個敗家子既被判了流刑,這鄭家藥鋪竟沒個說法嗎,這麽好的招牌,竟讓它就此荒廢?”

    聽說鄭家大族長已來了長安,實在是鄭公一生極負盛名,結果身後卻被個鄭或鬧得不堪,鄭氏一族難免被天下文人口誅筆伐,說子弟不肖,竟守不住鄭公清譽,想是鄭家也沒落了。”

    譚大娘,要咱們說,這鄭家鋪子便該交給咱們薑大夫,她可是堂堂正正的鄭公徒弟,醫術人品,盡人皆知,除了薑大夫,誰又能將鄭家鋪子發揚光大!”有求診的百姓提議。

    譚嬤嬤笑笑,卻沒有搭腔,實在是這其中委曲,不得與外人說。

    其實前日鄭簠業已過來,代表鄭家族長請女郎到了鄭府,說是商議這鄭家藥鋪的事,出於禮貌,薑灼還是去見了。

    當時族長之意,如今鄭家藥鋪已是入不敷出,鄭家也有打算將藥鋪頂出去,但又想到此乃鄭公畢生心血,若是交予他人,怕是鄭公九泉之下不得安穩,所以才想讓薑灼回來,要她在鄭家藥鋪坐堂行醫,族長倒也大方,表示鄭家算她入股三成,也不叫薑灼白幹。

    然而薑灼卻當場婉拒,隻說自己才德不夠,不如請有識之士,來承擔這一重擔。

    其實譚嬤嬤明白薑灼的想法,尤其是,鄭焯當時還陪在族長身邊。

    雖然被族長當著眾人之麵斥責了一頓,被罵成不孝,不過很顯然,鄭焯還是那個拿大主意的人,莫說薑灼,就是譚嬤嬤也瞧出了,她掃過來的眼神中充滿敵意。

    薑灼本心自是願意接了鄭家藥鋪,但真若點了頭,以鄭家人的心胸,少不得之後會落得個不歡而散,更或者還要給說成貪圖鄭公家財,再加上之前薑灼曾上府衙告過鄭或,鄭家怎可能沒有半分芥蒂,這趟渾水,薑灼不淌也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