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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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邊走吧!”在穿過了好幾處宮院之後,一名侍人領著薑灼走向皇宮北麵一處角落,隨後,便拐上了一條長長的巷道:“此處便是永巷了。”
站在巷口,薑灼看著麵前這條狹窄幽深的黑巷子,不免歎了口氣,沒想到,這裏離太醫院竟是不遠。
薑灼之前並未注意過永巷,隻白日裏聽譚嬤嬤提到,偠美人曾在此處吃過些苦頭,今日到了近處,才發現果然是屋漏牆裂,衰草萋萋,在夜色中盡顯蕭索。
原本薑灼隻是為了單純來看一看故人,卻不想譚嬤嬤居然說出了沈妃那個宮女,竟是下落在永巷,薑灼苦笑,這種巧合著實叫人無語。
思忖片刻,薑灼瞧了瞧四周無人,貌似無意地對身側的侍人道:“武大人說鍾嬤嬤竟是不在,小女還想拜會一下她呢!”說著將些碎銀塞到侍人手中。
那老婆子啊,”侍人竟笑了出來,忙不迭地將碎銀藏到懷裏,隨即對薑灼拱了拱手,這才道:“被武大人哄著玩兒兩把去了,這會子當是賭興正濃,怕連爹娘姓甚名誰都記不得,醫女不用瞧她。”
鍾嬤嬤在永巷倒是不少年頭了吧?”薑灼點點頭,就著侍人手上的燈籠,邊走邊問。
侍人認真地想了想:“當是比咱們歲數都大,那可是個老幫子。”
成日在永巷中服侍,倒是挺不容易的。”薑灼故作同情地道。
聽薑灼這麽說,侍人嗬地一笑:“醫女想來進宮日淺,不知道這裏頭的道道,凡人都覺著,到得寵的娘娘跟前侍候才有前程,卻不知管誰再得寵,也不定哪天就倒了,到後頭,說不得就住進這永巷,說來說去都是靠不住的,還不如就在永巷悶頭發大財。”
薑灼一臉地不解:“這便如何說起?”
侍人眉眼一挑:“說來聖上英明,並不設冷宮,永巷共十室,專供獲罪的嬪妃、宮女住著,比如您今日來瞧的那位,”侍人又歎一聲:“這幫人中,有走運些的,被送去圍苑行宮了卻殘生,住的闊大些又沒人管;不走運的,十有八九都得一輩子被扔在這兒。”
薑灼忽然想起了偠美人,她後來果然是去了圍苑行宮,不過也未必比永巷好到哪裏,同樣的屋漏牆裂,一片蕭索。
說到發財的法子,若有人家中有些根基,又不忍自家女郎受苦,少不得三不五時有些饋贈,不過也不是那麽容易能送進來,自是先要孝敬這裏的管事人,鍾嬤嬤得這肥差,真是荷包滿滿,不要太逍遙,自然哪都不肯去。”侍人不免羨慕地道,隻薑灼卻覺出他語氣中些許的不滿,倒像是故意在拆鍾嬤嬤的台。
再一細想,薑灼心中不免生出酸澀,侍人說的是有根基的,如今洛昭儀娘家已倒,早無根基可言,竟是無人顧得上她母子二人了。
說著話,侍人領薑灼站到巷子盡頭一間陋室前,用手指了指裏頭道:“人便在此處,醫女請自便,我尋個空屋歇會兒,若要離開,回頭站在這兒拍三下手,我便過來了。”
薑灼忙福身:“多謝大人。”
聽得被人稱做“大人”,侍人喜笑顏開,朝薑灼拱了拱手,便轉身而去。
薑灼站了片刻,最後終於走到屋前,輕輕地敲了敲。
誰呀?”好半天後,是個女人被從睡夢中驚醒後的回應,略帶些嘶啞之聲,顯得極是疲憊。
娘娘,是我。”薑灼低聲回道。
裏頭愣了片刻,隨即便傳出洛昭儀難以置信的聲音:“灼……”
是。”薑灼應了一個字,而此時,門已然從內裏被人打開。
薑灼也不待多問,自是緊著進了屋,隨即反身,將門又闔上。
而洛昭儀已然點亮了屋裏唯一的一盞油燈。
待有了光亮,薑灼這才得瞧清楚麵前的洛昭儀,不過半月,她竟是消瘦不少,一雙美目此時眼窩深陷,麵上神采盡失,竟似一下子老了十來歲,身上穿著的,也是麻布短孺,已然是一位平凡婦人。
娘娘……”薑灼衝著洛昭儀福了福身,隻是問好的話到了口邊,卻怎麽也說不出來,實在是洛昭儀這般景況,哪裏稱得上一個“好”字。
你怎得會過來?”洛昭儀此時雙唇都有些顫抖的,想是根本未料到薑灼會來瞧她,一時心潮起伏。
小女得著機會,便來瞧瞧您和小殿……”薑灼想到床邊去瞧瞧諸葛庸,卻不想剛一邁步,便被什麽東西撞了一下。
洛昭儀叫了一聲:“當心!”便緊著上前去拉薑灼。
這會子摸著被撞疼的膝蓋,薑灼方注意到地上放著的紡車,頗有些不解。
永巷裏的女人,平日多是靠著紡些麻布來掙些生活,這是前頭住在這兒的人丟下的,我便拾起了。”洛昭儀低頭解釋道,隨後左右看看,也沒個能坐的地方,幹脆攙著薑灼坐到床邊。
床/上的諸葛庸倒是睡得正香,隻是在薑灼仔細看來,出了月的孩子竟與當初沒有多少變化,甚而顯出了消瘦。
薑灼心下難受,看著坐到旁邊的洛昭儀,摸了摸她已有幾分粗糙的手,歎道:“娘娘,您受苦了。”
洛昭儀勉強笑了笑,彎下腰瞧瞧正自熟睡的兒子:“我這是該當的,誰叫憑白起了貪念,隻是庸兒無辜,跟著我到了這步田地,你便瞧出來了吧,這孩子瞧著沒甚精神,隻因我這乳汁不夠,又沒了乳母,如今竟是靠著些米湯才得活下來。”說到此,洛昭儀眼淚便撲簌簌往下落。
薑灼忙取出袖中帕子替洛昭儀擦拭,不想便在這時,諸葛庸小身子一抖,隨後便醒了過來,開始哇哇大哭。
這孩子必是又餓了。”洛昭儀俯身將孩子抱到懷中,掀開衣裳便要去喂。
諸葛庸竟不知是不是餓壞了,含住之後便狠狠吸了起來,未想此時洛昭儀的神色變得極痛苦,鬥大的汗珠直往下掉,而不一時諸葛庸也是臉孔脹紅,薑灼瞧出來,這是吸不出乳汁,孩子已急得不行。
折騰了許久之後,諸葛庸才得勉強喝上幾口,雖不滿意,不過吭哧幾聲,也就抽噎著又睡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