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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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日午夜,有人急吼吼地敲響了撫順街鄭府的大門,自是為了要請薑灼出診。

    鄭簠思忖了好半天,最後想到鄭公生前立下的規矩,無論何時,皆不可將求診之人擋在門麵,這才領了鄭家娘子一塊,來尋薑灼。

    其時薑灼尚未歇下,還在整理鄭公生前的行醫筆記。

    《醫聖經方》收錄了鄭公大半生的行醫大成,及至如今,竟已集結了六冊,此時隻餘最後一小部分筆記,待要收尾,想著這些行醫筆記,記錄了師父生前開出的方子,也代表了他救治好的病人,薑灼深覺自愧不如。

    不日便要進宮為妃,薑灼心下卻著實忐忑,師父當日收她為徒,自是為了讓薑灼承繼他的衣缽,做一名好大夫,然而多年所學,難道盡要荒廢了不成?

    不知不覺到了午夜,薑灼心思不定,依舊毫無睡意。

    女郎可已安歇?”似乎外麵隱隱有說話聲。

    薑灼先是一愣,隨即起身,披上一件外裳,將自己內寢正對著院門的那扇窗打開。

    自搬回鄭府,薑灼便住進了原本鄭公所住的正院,而當年她的海棠苑,如今已然成為寶兒的居所,時過境遷,薑灼已然做了一家之主,而她對於寶兒的心情,就如同當年師父對待她一般,視若親女,無微不至,也寄予希望。

    誰呀?”院子裏某間屋中傳出一聲招呼,那是在正院侍候的仆女,想是被突然驚醒,聲音中還帶著困倦之意。

    女郎睡下了沒有?”這回薑灼聽清楚了,是鄭家娘子在說話,語調似帶著幾分急切。

    不待仆女回答,薑灼已然回道了一聲:“我還未睡呢!”

    提著薑灼的藥箱,陪了她一塊往鄭府大門外走的鄭簠,對薑灼道:“我方才將荀成叫起,這孩子倒是勤快,已然在外頭套上了車,我也陪女郎去魏將軍府。黑燈瞎火的,萬一出了事不好。”

    可知那府中,到底何人得了急症?”薑灼快步往門外處走,隨口問道。

    過來求診的是魏府來的管事,瞧著心急得很,隻說有人病倒,等著女郎去救,其他……卻未細說。”

    薑灼心下不免一動,上一回去魏將軍府,也是就這麽便過去了,結果治的是魏菓瑤,今日管家似有些故意遮掩,難道還是她?

    等到了外頭,荀成果然早上了馬車,不過卻在一個勁地打著哈欠,而他們車的前頭,還停著一輛,當是魏府的馬車。

    薑大夫,府中遇了急,還請您多多辛苦。”見薑灼出來,有人從前頭的車跳下,來到她近前,薑灼認得的,正是魏將軍府的管家。

    無妨。”薑灼笑笑,想了想,終是沒有多問,就算是魏菓瑤病下,她人都提著藥箱出來了,難道還回去不成?

    上到車中,薑灼卻攔住了要跟上來的鄭簠:“管家不用去了,我與荀成兩人同往既可,漏夜更深,你這身子也是不好,還是早些歇息。”

    不成,我如何能得放心?”鄭簠卻是不肯。

    將軍府離得不遠,我們師徒一會便到,荀成可是在外頭闖蕩過的,一向精明得很,有他在,如何能有危險。”薑灼堅持不讓鄭簠跟上,自是笑著寬他的心。

    其後鄭簠總算不再勉強,不過又叫上一名年輕仆人,坐到了荀成旁邊,才肯讓她們走。

    魏將軍府外的台階下,荀成背著薑灼藥箱,仰頭瞧了瞧那巍峨門庭,不免喟歎:“我便覺得,魏家兩代將軍,浴血疆場,功高蓋世,就該住在這等府中,才算是值當。”

    被荀成這話逗得,薑灼不免一笑,而管家早已上前命人開了側門,返身請薑灼二人跟他往府裏走。

    管家在前頭快步如飛,薑灼隻得也緊緊隨著,倒是荀成初為乍到,少不得頗好奇,邊走邊四處探看,一路還在嘖嘖個不停,卻不太注意路,連著踉嗆了好幾下,被薑灼訓了句,才算老實些。

    最後管家領著薑灼她們進的,乃是魏夫人的院子。

    站到院中,薑灼才問:“管家,病人是哪一位?”

    管家稍有些不自在,好一會才道:“是……小女郎。”

    薑灼立時明白了,竟然是魏菓瑤出生不久的女兒得了病。

    心下歎了一聲,薑灼便往屋裏走,不由又想起,她當日曾與魏夫人說定,再不會管魏菓瑤之事,魏夫人也曾答應過,絕不再打擾於她,如今魏夫人還是食言了。

    薑大夫來了?”內寢門口站著一位婦人,瞧見薑灼,一臉的哀求之色,上前抓了她,便要往屋裏走。

    瞧著魏夫人一臉焦急,甚至迎了出來,薑灼也不敢再想其他,踏步走了進去,而荀成提著藥箱,也堂而皇之跟進裏頭。

    還請女郎垂憐,救下老身這外孫女,這孩子本就不足月,誰想這會子又……”魏夫人已然坐到床邊,卻還拉著薑灼的手,倒像生怕她回身便跑了似的。

    薑灼哭笑不得,隻得道:“夫人莫急,讓小女瞧瞧再說。”說著,稍退一步,讓魏夫人放開了她,才又上前,就著床邊燈火,準備仔細地打量那小女郎。

    此時床上不過小小的一團,靠近了些,薑灼注意到,被褥下是一張雙目緊閉的孩子的臉,兩、三個月的模樣,麵色潮紅,氣息也微弱,身體不時地驚搐幾下,似乎想要哭泣,卻已然聲音雌啞。

    薑灼不由倒吸一口涼氣,這顯是小兒赤遊丹之證,且如今這樣子,怕是嚴重了。

    這邊荀成也湊過來瞧了瞧,見魏夫人瞅了他一眼,便站回到原處。

    此乃赤遊丹毒,由胎毒所至,”薑灼口中道,隨即看向魏夫人:“夫人,不如掀開被褥,讓小女瞧瞧孩子的身上。”

    魏夫人自是點頭,立時有乳母和嬤嬤上前,將孩子被褥還有裹巾都打開了。

    瞧過了孩子的前後身,薑灼的眉頭已然皺起,知道大勢已去,便也直言道:“夫人,小女郎腹背已紫,毒氣入裏,如今救不得了。”

    魏夫人顯是大吃一驚,不可置信地道:“便是薑太醫也束手無策?老身早聽說,您救過不少孩子,如何老身這一個,竟是救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