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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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諸葛庸顯是渴極,一連喝了好幾口水,才閉了上嘴。

    這邊薑灼問內侍:“最近膠東王可用過水穀?”

    用過便吐,之後再不肯吃。”

    二便如何?”

    內侍搖頭回道:“無溺。”

    薑灼正待再問,突然之間,床上的諸葛庸咳起來,再之後,越咳越狠,竟開始嘔吐,因他早已不能進食,便是吐出來的,也皆是清水。

    荀成一驚,上前便要拉開薑灼,而此時薑灼的袍子上,已然沾上了穢物。

    這要如何是好!”那內侍一時嚇得不行。

    薑灼擺了擺手,倒是笑起來:“我倒有個主意,想來膠東王是在留客,這幾日,我便留在此地了,荀成,你是走是留?”

    荀成明白薑灼之意,她如今有受染之虞,還不如就留下來,不免皺起了眉頭,回道:“師父在哪,荀成自是跟隨。”

    那邊內侍聽說方才進來的兩位大夫要留下來,居然還挺樂嗬的,趕緊跑出去,叫人收拾了屋子,而薑灼這時拿起諸葛庸的手,為他起了脈。

    師父,情形如何?我瞧著怕是不好。”荀成在一旁道。

    膠東王厥逆音嘶,脈伏無溺,舌紫苔膩,大渴汗淋,神情瞀亂,已然是危象盡現了。”薑灼回道。

    荀成緊著問:“師父可能想出應對之策?”

    薑灼用手點了點太陽穴:“讓我好好思忖一下,荀成,師父如今有些疑惑,恐怕此症,未必便是瘟疫,著實是症狀不符。”

    啊?”荀成吃了一驚:“難怪都治不好,竟是出在這上頭。”

    天色暗下之時,薑灼走到院內,隔著門對外頭的洛太後道:“娘娘先回去吧,這幾日我同荀成便留在膠東王的院子。”

    灼灼,屋子已然收拾好,你還當出來歇息才日,倒可明日再來,”洛太後在門外遲疑地道:“畢竟,庸兒這裏……不好,不能連累了你們。”

    無妨,我正好多瞧瞧病症,或可尋著能治之方,娘娘莫太過焦急。”薑灼在屋內回答。

    洛太後歎道:“你若是有個什麽差池,我如何向長安城那位交代,你還是出來。”

    來之前,我已然用過桂枝湯,倒無甚風險,對了,想是烏黎大人已然讓人在城內派過防疫湯了吧?”

    正是,”洛太後猶豫一時,又問道:“灼灼,庸兒可能得救?”

    娘娘,我……當盡力。”薑灼想了想,著實是諸葛庸已近危殆,她並不敢跟洛太後保證什麽。

    卻不想,薑灼同荀成在諸葛庸這院子一待,竟是過了兩日,頭一回,薑灼犯了難。

    這日一早,院門外有人在叩門,卻原來是烏黎過來了。

    薑大夫,殿下的症狀可些?”隔著門,烏黎問得老生常談。

    薑灼有些苦笑:“想是這些日子醫術荒廢,我頗有些一籌莫展,再給我些時日。”

    烏黎也是皺著眉,道:“如今六疾館的人愈來愈多,再如此下去……等過了芒種,天氣便會漸熱,恐怕情勢更難控製了。”

    芒種?”薑灼不免搖了搖頭,這幾日頭昏腦脹,隻瞧著如何替諸葛庸診治,竟不知節氣,其實也是今年氣候有些不同往年,時冷時熱,這會子有人甚至還在穿襖。

    如此,便不打擾薑大夫。”烏黎長吐了口氣,衝著薑灼拱了拱手。

    薑灼瞧著烏黎背影消失在門外,這才轉過身來往屋裏走,還未踏進去,荀成倒是出來了,道:“師父說不是瘟疫,那還有何症?”

    原來這幾日荀成盡是在琢磨諸葛庸的病症,以至說著話,也是皺緊了眉頭。

    可知快到芒種了?”薑灼順口問了一句。

    荀成詫異地點了點頭,然後眼瞧薑灼口中念叨著什麽,進了屋中。

    直到一刻鍾後,荀成剛回到屋,卻見薑灼打到藥箱,正自翻找著。

    師父,可是想到法子了?”荀成立時上前問道。

    薑灼此時眼睛都亮了,卻顧不得回他,隻取出一根銀針,用火燎過,隨即遞給荀成道:“刺曲池、委中二穴。”

    荀成並不解其意,卻還是依言,尋到諸葛翼手肘同膝後的二穴,飛快刺了下去。

    薑灼立時上前去瞧,但見二穴刺過之處,出血竟是如墨,不由長歎一聲:“荀成,是時疫霍亂,師父可以斷定了。”

    啊?”荀成一臉迷惑,卻見薑灼已然坐到對麵長榻上,開起了方子。

    荀成走過去瞧了,薑灼的方子,乃以山梔、豆豉、黃連、竹茹、薏苡、半夏為臣,佐以蠶矢、蘆根、絲瓜絡,少加吳茱萸為使,注明,當用陰陽水煎成。

    內侍取得藥方,趕緊遞到了外頭。

    這邊荀成少不得問道:“師父何以認為,這是時疫霍亂?”

    薑灼此時豁然開朗,竟是鬆了口氣,回他:“此時未交芒種,暑濕之令未行,仍是冬寒內伏,春令過冷,入夏猶涼,少不得人之氣機鬱遏不宣,因此上,溫病積下來,到後頭,便轉成了霍亂。”

    荀成聽了之後,站在長榻邊沉思良久,倒似有所了悟。

    半個時辰後,湯藥便被端了進來,薑灼等到藥溫了一些,便坐到床邊,一口口喂給萎靡不振的諸葛庸,直到他將湯藥全都服下。

    等過一時,見諸葛庸並未再吐,荀成先笑了起來:“師父,果然對症了。”

    內侍瞧出這是諸葛庸好些了,少不得趕緊跑到外頭報喜,待回來時,內侍笑道:“兩位大夫不知,方才太後娘娘在外頭聽說殿下有了好轉,竟是喜極而泣,隻說果然請來了救命菩薩。”

    薑灼笑了笑,卻又道:“這才剛開始,要想痊愈,尚需些時日。”

    若是殿下好了,城中之人可不盡能得救?”內侍在一旁笑問。

    那是自然。”荀成立時一拍胸脯,嗬嗬直樂。

    次日天剛亮,薑灼穿好衣裳,便來到諸葛庸房中,搭其脈,果然是脈伏稍起,自是又為他開了兩劑,待兩劑服過,荀成又拿針刺諸葛庸曲池、委中二穴,但見血中黑色已變淡,肘膝稍和,顯是人又好了些。

    想是洛太後著實掛念諸葛庸,到了晚上,說死說活,非要進來瞧瞧他,薑灼想想,還是叫人開了門,瞧著洛太後紮上麵巾,又問過侍候的人,確定她喝過桂枝湯了,才肯領著人進屋。

    到了屋內,洛太後本想靠近,卻被薑灼攔道:“娘娘,孩子雖有好轉,依舊在病中,不可不提防,待到痊愈,自有您抱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