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9:山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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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進了城,老驢速度就慢了下來,沿著街道慢慢前行,兩邊的店家大多數關了門,路上行人也不多,偶爾一架馬車緩慢行駛過去,轉過了街角就不見。

    尋了一家客棧,就有店小二迎上來:“道長,是打尖還是住店?”

    “把貧道的驢喂養好了,用上好的料子,錢少不了你的。”易凡把繩子丟給店小二道:“再開一間上房,送一些飯菜過來。”

    “好嘞,您稍等。”店小二一聽這話,更加熱情,先把驢拴在馬樁上,然後引著易凡和厭鬼往裏走。

    客棧不大,裏麵一盞油燈泛著黃昏色的光亮,櫃台裏坐著一名男子,正張著嘴流著哈喇子,睡得香甜。

    跟著店小二來到房間,環境也不算差,座椅都有,屋內也沒有異味,把行禮放在桌上,不一會店小二就端來溫熱的飯菜,雖然不是現做的,但也算可口。

    ……

    翌日一早,易凡做完功課,就下來用餐,店小二就迎了上來:“道長,房間可滿意?”

    這是來要錢的了,易凡明白道理,立即拿出荷包,遞上去二兩銀子:“先住三日,多餘的也不用找,你把貧道的老驢照料好就行,別委屈它了。”

    二兩銀子可不少,哪怕用最好的草料,也有剩餘,店小二立即眉開眼笑,接過銀子,就道:“道長,您放心,保證虧待不了您的驢。”

    這時外麵忽然響起一陣吵鬧,立即又食客匆匆結賬就往外跑,見易凡疑惑,店小二解釋道:“準是衙門升堂,這些家夥去看熱鬧去了。”

    說著,又歎了口氣:“又不知道哪個冤大頭,居然去衙門,不被扒掉幾層皮哪能輕易出得了衙門?”

    “哦?這是為何?”

    “道長您應該是剛來長盂縣,不知道這裏的規矩,咱們長盂縣縣令,可是一個十足的大貪官,隻要有人敲鼓民怨,不管誰對誰錯,隻要給的錢多,足了,就會判你勝了,於是就有句話這樣形容他,寧找神佛,不找縣台。”

    易凡點點頭,這種事他也見過不少,在這越發崩亂的世道,貪官汙吏多如牛毛,常有江湖俠客殺官泄憤,甚至鬧得大的,民怨沸騰,最終導致造反。

    店小二看了眼外麵,道:“不過咱們這縣令,也不敢太過份,生怕引起那位神仙的注意,到時候免不了苦頭吃。”

    神仙?易凡驚疑:“小二哥指的神仙,是哪路神仙?”

    “這話就說來長了,四五年前,咱們長盂縣突然冒出個劫富濟貧的大俠,初始以為不過是江湖俠士,誰知一次惹了咱們本地的豪族,與縣衙一起派了近百號人,設了陷阱,準備捉拿這位俠士,結果無功而返,影子都沒有見到一個。”

    “就在大家以為這位俠士躲了起來,甚至遠走他方的時候,咱們縣令就遇到怪事,晚上有人用鞭子抽打他,也不見人蹤影,連續三個晚上,隻把縣令打個半死,這才罷休。”

    說到這,店小二有些幸災樂禍。

    易凡也笑了,不用說,這肯定是修行中人做的事,於是問道:“之後呢?”

    “之後?縣令養傷好了,就請了法師,但也無收獲,反而又引來鞭打,這才醒悟,自己是惹了哪路神仙,從此之後,不管是哪家被劫了,衙門都不會去管,惹得那些大戶人家,人人自危,就連咱們長盂縣的治安都好了許多。”

    店小二來了興趣,反正客棧裏也沒多少客人,於是通通把他知道的趣事,說了個遍,連站在櫃台後,都沒有發現臉都綠了的掌櫃。

    實在不忍心他受罰,易凡打斷他的話,這才終止,意欲未盡的吞了吞口水,回頭一看,這才發現不對勁,腦袋一縮,趕緊跑進後廚。

    吃了早餐,讓不願出門的厭鬼看住行禮,他就走了出去,不時見路人討論衙門的事,想了下,就往衙門而去。

    他倒是想看看,到底是哪位同道這般懲惡揚善,卻可以結交一番。

    到了衙門,就見外麵圍著幾圈人,各個伸著脖子往裏看,神色興奮,哪有半點對衙門的恐懼,反而就像看戲似得。

    周身一震,輕輕推開擋在前麵的人,不一會就站到了前麵,再看裏麵,就見一個年輕的書生站在下麵,旁邊跪著一個粗漢,正又哭又鬧的申訴著什麽,而坐在台上的縣令,則杵著下吧,眯著眼神遊天外。

    倒是旁邊的師爺精神爍爍,不時插上幾句。

    聽了一會,易凡到也明白了事情的經過,原來這堂上的二人是親兄弟,那位書生則是弟弟,世道好的時候,家裏供著讀書,也不負眾望,考上了秀才,誰知一連多年也沒能再進一步,而今世道又亂,希望更加渺茫。

    前幾年老父逝去,哥哥就提出分家,請了村裏的族老,倒也公平,兩人田地分的均勻,但弟弟是讀書人,家中活從來沒有做過,更別說下田了。

    於是哥哥就讓弟弟把田地交給他來做,每年給予一定量的糧食,書生也不想麻煩,也就答應了。

    本來好好地,誰知哥哥給予的糧食一年比一年少,甚至到了最後,給些陳米爛穀就算打發書生。

    書生也不傻,就與哥哥理論,誰知哥哥早有托詞,要把田地還給他,結果一看,分給自己的田地,不但有所縮水,甚至連定界碑都被挪移,把上好的水田分到了哥哥那邊,而自己這邊都是些旱田,收成一向很差。

    書生哪能同意,就找族老理論,要求重新劃定界限,而哥哥自然不同意,兩人一直鬧著,甚至今日鬧到了衙門。

    民以食為天,田地就是百姓的命。

    命都沒了,哪裏還怕什麽貪官,於是兩人在公堂對峙,各說一詞,哥哥耍潑,書生說理,讓人聽著頭大。

    這不,就連師爺都不耐煩了,看了眼睡著了的縣令,咳嗽了聲,聲音不大,對堂下二人道:“你們的事縣太爺已經明白了,這事說來簡單,先把錢交了再定案,誰對誰錯,自有縣老爺定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