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醫院的時候我我逐漸恢複了一絲意識，因為鼻間熟悉的消毒水的味道，我才知道這是醫院。

    劇烈的宮縮讓疼得讓我難以呼吸，耳邊傳來一陣嘈雜聲：“是早產，宮口已經開了。產婦還在昏迷，準備剖腹產吧。”

    情況不太好……”

    我模糊地看到陸然之在我身邊，滿臉焦急。

    我想睜開眼，卻怎麽也睜不開。隻有劇烈的疼痛讓我感覺，自己還活著。

    自從我記事以來，我幾乎就沒怎麽生過病，更沒有去過醫院。因為怕花錢，所以即使生病了，也隻是吃點藥，扛過去。

    用我爸的話說，不是要死的病，不用去醫院。要死的病，去醫院也治不好。

    但是自從和陸然之結婚後，我似乎就成了醫院的常客。

    我也不知道，我的身體什麽時候變差了。還是說因為陸然之的嗬護，我變得嬌慣了。

    再次醒來時，我的第一反應就是看肚子。

    原本隆起的肚子現在已經沒有了，我摸上去，隻有肚子癟下去之後軟趴趴的手感。

    醒了？感覺怎麽樣？”床邊，陸然之正看著我，雖然他表麵上鎮定，但我還是從他的眼神裏看到了一絲沉痛。

    孩子呢？”我看著他，心裏還存著一點希望。

    你先好好休息吧，其它的事，我會處理好。”陸然之抬手伸向我的手，我卻挪開了。

    那你告訴我，孩子沒了，你還處理什麽呢？”我並沒有歇斯底裏，連我自己都驚訝於，我可以這麽鎮靜。

    陸然之眸光微閃，並沒有說話。

    你出去吧，我現在不想看到你。”我把臉轉到另一側，極力忍著快要奪眶而出的眼淚。

    那我晚一點再來看你。”

    聽到門被關上的聲音，我才轉過來，眼淚早已經流到了耳後。濕濕黏黏的，很難受。

    我緊攥著雙手，渾身都不由自主地在顫抖。我一刻也忍不住不想那個孩子，他還那麽小，都還沒有來得及看我一眼……

    不知道多久後，我感覺眼淚都快流幹，似乎再也流不出眼淚了。

    眼睛腫脹得難受，我甚至覺得快要睜不開。

    我想到了伊然，我現在恨不得把她千刀萬剮。但是我知道，我不能這麽做，因為我有更好的辦法。想到這兒，我拿出手機，報了警。

    等到了晚上，警察沒等來，倒是等來了陸然之。

    他和醫生一起進來的，我淡淡地看著他，沒說話。

    他在我身邊坐下，讓護工端來了飯菜，把飯桌展開，飯菜都放了上去。

    來，先吃飯吧。”他說著，端起了飯，準備要喂我。

    我沒有理他，轉而看向醫生，問道：“醫生，孩子是什麽情況？”

    胎兒醫院會處理，您好好休息吧。把身體養好，孩子還會有的。”醫生回道。

    那我能看看孩子嗎？”我說話的時候手都抑製不住在發抖，也許是太過激動。

    醫生看了陸然之一眼，然後說道：“醫院是不允許的，更何況您看了也隻會更難受，還是不要看了。因為您從樓梯上摔下來，所以導致早產。而且胎位本身就不穩，很容易滑胎。”

    醫生，上次你說讓我過半個月來檢查，這還沒到半個月。這次檢查的時候你說隻有一點小問題，讓我注意休息。而在這之前，所有的檢查都沒有問題，現在你跟我說本身胎位就不穩？”

    我的語氣帶著質問，因為我現在懷疑，是陸然之讓她這麽說的。為的，是不讓我過多的怪伊然。

    陸太太，之前檢查的時候確實問題不大。但是在進行剖腹產的時候我們看到胎兒的胎位確實不好，造成這種情況很有可能是您長期吃了容易滑胎的食物，一時檢查不出來，但是久了，再加上從樓梯上摔下來，所以才會導致胎兒早產。陸先生跟我說了您家裏樓梯的高度，複式樓房的樓梯一般都不怎麽高，按理說七個月的胎兒摔一下，不至於……”

    嘭！”

    醫生的話沒有說完，我就把飯桌上的飯菜全都推到了地上。

    一時間，地上一片狼藉。

    你身為醫生，連最起碼的職業道德都沒有？”我看著醫生，冷冷地開口。

    很明顯，她是在幫伊然開脫。

    醫生臉色有些尷尬，她下意識地看了陸然之一眼，似乎不知道該不該再繼續說。

    陸然之擺了擺手，說道：“你先出去吧。”

    是你攔著沒讓警察來的吧？”我的語氣是前所未有的冰冷，正如我現在的心一樣。

    我已經不知道，陸然之心裏到底是怎麽想的。

    陸然之看著我，眼底閃過一抹複雜之色：“安馨，我知道你心裏難受，但是你現在最重要的是休息。你看看你的眼睛，腫成什麽樣了？伊然的事，我說了我會處理，我已經跟警方報案了，他們也已經把伊然抓回去調查了。到時候該怎麽判怎麽判，我絕對不會幫她求情。”

    陸然之言辭懇切，我抿了抿唇，沒再說道。

    安馨，孩子沒了，我和你一樣難受。但是我不希望因為孩子的事，影響你和我之間的感情。而且，我也不希望看著你這麽糟蹋自己。”

    陸然之的聲音有些低，眉頭緊皺。

    見我許久沒說話，陸然之抬手輕輕撫了撫我的臉頰，說道：“聽話，是點兒飯。”

    我搖了搖頭：“吃不下。”

    陸然之輕歎了一聲氣，繼而在我身邊躺了下來。

    我微微蹙眉，下意識想推他，但卻被他摟在了懷裏。

    安馨，你別這樣。我看著你這樣，心裏難受。”陸然之緊緊地摟著我，聲音甚至有一絲哽咽。

    他這一句話，又把我的眼淚勾了出來。

    我窩在他的胸口，不想讓自己哭出聲來，卻因為太過隱忍，身體都在顫抖。

    想哭就哭出來吧，別忍著。”陸然之說。

    我搖了搖頭，卻隻是小聲抽泣著。從小到大我受過無數的罪和痛，但是所有的都加起來，也沒有這一次來的深刻。

    這回我真的明白，什麽叫錐心刺骨的痛。

    也許是太累了，我慢慢睡著了。

    再次醒來的時候，陸然之還在摟著我。見我醒來，他在我額間落下一吻。

    餓不餓？”他問。

    我搖了搖頭，現在，我根本一點食欲都沒有。

    不管是身體還是心，都像是被掏空了一樣。

    多少吃一點吧，你現在正是需要營養的時候。”

    說完，陸然之起身。

    這是我讓人剛送過來的雞湯，一直在保著溫。”

    陸然之盛了一碗，端到我麵前，開始喂我。

    我本來不想喝，但是為了不讓陸然之擔心，我還是勉強喝了幾口。

    隻是幾口之後，我就真的喝不下了，一陣反胃。

    陸然之可能是看出了我不舒服，他把碗放下，給我倒了杯水。

    不然等下我他們做熬點兒粥，這個是不是太油膩了？但是醫生說你現在身體虛，需要補……”

    陸然之關切的樣子映在我的眼底，我知道他也難受，可卻還要照顧我。

    想到這裏，我有些於心不忍。

    不用了，明天我們就出院吧。”我說。

    他看著我，深邃的眸中閃過一抹寵溺：“好。”

    回家之後，張嫂變著花樣給我做各種補品。陸然之每天都準點下班回家陪我，我的身體也在慢慢恢複。

    家裏小寶寶的衣服都不見了，我猜想應該是陸然之收起來了。

    有時候半夜醒來，我能看到他在書房抽煙。他不是不難過，隻是不想在我麵前表現出來。

    一晃又是一個月，這天晚上陸然之下班回來，吃飯的時候，我問他：“案子怎麽樣了？什麽時候開庭？”

    陸然之回道：“就這兩天。”

    開庭的時候跟我說一聲，我也要去。”我說道。

    陸然之微微皺眉道：“你這才剛滿一個月，身體還虛著呢，就別到處亂跑了。到時候我會讓人在現場錄視頻，回來給你看。”

    我點了點頭，忽然問他：“陸然之，我這麽做，你會不會生氣？”

    伊然在陸然之心裏的地位我是知道的，現在我非要讓她坐牢。不知道陸然之的心裏，會怎麽想。

    陸然之眸光微閃，看著我，一字一句地說道：“安馨，什麽人也比不上你和孩子對我重要。”

    他的這句話，我是相信的。因為這些日子以來，我清楚地感受到了他的難過。

    隻是男人和女人不同，尤其是像陸然之這樣的人。天大的事，他也不會表現在臉上，更不會成天掛在嘴上。

    在家待又待了兩天，這天早上陸然之走的時候，說今天是開庭的日子，他可能會回來晚一點。

    我沒多想，因為在家待了一個月，覺得實在憋悶，就想出去走走。我突然想起了李倩，這段時間，她一直都沒和我聯係。

    想到這兒，我撥了她的電話。

    在忙什麽？陪我出去走走吧？”

    嫂子，我這邊有點事兒，走不開。”李倩回道。

    我點了點頭，說道：“那好吧，我自己去吧。”

    很久沒回家了，於是我決定回家一趟。

    但是剛走到門口，我就被張嫂攔住了。

    少夫人，少爺吩咐過了，不讓您亂走。”張嫂堵在門口，對我說道。

    我微微蹙眉，回道：“我回家一趟，不是亂走，而且是讓王叔送我。”

    少夫人，您別為難我了。如果少爺知道，肯定要罵我的。”張嫂有些為難。

    我想了想，於是故意說道：“那好吧，我不去了，我回房休息了。”

    說完，我就轉身上樓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