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媽很快把早飯做好，我們坐在餐桌前，我媽和陸然之聊著天，把我晾在一邊。

    我實在無語……

    恰好這時候有人敲門，我媽和陸然之聊得正投入，好像沒聽見似的。

    我隻好起身，到門口把門打開。

    但是當沒開的那一刻，我徹底懵了。我張著嘴，卻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這是……馨丫頭？長這麽大了，我都不敢認了。”

    站在門口的男人先開了口，堆滿皺紋的臉上滿是笑意。他身後背著一個蛇皮袋，身上是穿著十年前的衣服，已經舊得泛白了。

    爸……”

    沒錯，眼前的這個男人，就是我媽一直告訴我們出了車禍的，我的爸爸。

    我這一聲爸叫出來，原本正說話的陸然之和我媽，頓時沒了音。

    我媽急匆匆地從屋裏跑出來，走到我爸麵前推著他說道：“你怎麽找到這兒來了，快出去。”

    我爸的臉色隨即變得尷尬起來，剛想開口，我就上去拉住了我媽：“媽，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啊？”

    我媽臉色微變，把我推進屋裏，然後就要關門。我急忙阻止，繼而對站在門外的我爸說道：“你先進來吧。”

    哎。”我爸答應一聲，然後就走了進來。

    陸然之不知道什麽時候也走了過來，他站在我身邊，視線一直停在我爸身上，目光有些複雜。我沒在意，隻是推了推他說道：“你先回去吧。”

    陸然之點了點頭，轉頭看了我一眼，似乎想說什麽，但是最終卻什麽都沒說，就走了。

    我沒顧上想他的反常，關上門之後我對我爸說道：“先坐吧。”

    他似乎有些局促，站在原地，看看這兒，又看看那兒。

    在我記憶裏，我爸脾氣很不好，跟我媽說話都是罵罵咧咧的。但是現在，他完全像是變了一個人，變得小心翼翼的。

    爸，這些年你去哪兒了？我媽怎麽說你出車禍了？”

    他不坐，我也就不勉強他，於是就這麽站著說話。

    我爸看了看我媽，然後說道：“那時候有人去村裏招工，我就跟著一起出來了。結果沒想到是騙人的，把我們留在那兒，不讓回來，騙家裏人說是出車禍了。”

    自始至終我媽隻是低著頭，看起來很不高興。我知道我爸沒說實話，但是也不再問。

    如果真的像他說的那樣，那為什麽我媽看到他，一點兒都不高興？

    不管以前兩人怎麽吵，終歸還是兩口子。我爸雖說對我媽態度不怎麽好，可人也不算壞，對我媽也還行，也知道掙錢養家。總的來說，比上不足比下有餘。

    現在我媽看到她老公回來了，怎麽也不該是這種態度。

    不管怎麽樣，人回來了就好。雖說我對他的印象也不是特別好，但怎麽說他也是我爸。

    爸，你吃飯了嗎？”我看著他，問道。

    我爸搖了搖頭：“沒，沒有。”

    那先吃點兒飯吧，到這邊來。”我指了指餐桌的方向，然後走在了前麵。

    我爸跟著走過來，坐在餐桌前就開始狼吞虎咽。看的出來，他挺餓的。

    你慢點兒吃，廚房還有很多。”

    我看著他有些狼狽的樣子，心裏也挺不是滋味的。這些年，他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吃過飯，我讓去他衛生間洗了澡，然後給他找了我哥的衣服換上，就讓他先去睡覺了。

    我媽一直坐在客廳裏，也不說話。

    媽，你到底是怎麽了？我爸回來了，你就一點兒也不高興？”我實在不明白。

    我媽抬眼看了看我，欲言又止。

    你不想說就算了，但是我爸既然回來了，你就跟他好好的。怎麽說，也有個人陪著你。”我說完，就起身走到玄關處換了鞋，然後去公司了。

    陳校長的效率還挺快，我剛到公司，就接到了他打來的電話。說已經聯係了幾所學校，都需要換一批樂器，也都打算從我們公司定。但條件是，讓我偶爾有時間，去那幾所學校講課。

    我應允下來，而學校那邊也很快就派人過來下了訂單，交了定金。

    下午下班的時候，陸清打來電話，說演唱會上用我們公司的樂器。並且也跟其他幾個準備開演唱會的藝人說好了，他們說也可以談談。

    我當然是很高興，隻是不知道陸然之這麽做，到底是什麽意思。

    從公司出來的時候天色已經漸黑，我去了商場，到了男裝區，給我爸挑了幾件衣服。

    付賬的時候櫃台小姐跟我說：“您的帳那位先生已經幫您付過了。”

    我微微蹙眉，轉頭看向她指的方向。單人沙發上，陸然之正翹著二郎腿，似笑非笑地看著我。

    陸然之，你到底想幹什麽？”

    我真是無語了，難道他是一路跟蹤我過來的？

    陸然之站起身，說道：“我給我嶽父買幾件衣服，有什麽問題嗎？”

    我白了他一眼，拎著衣服就走了。

    陸然之跟了上來，對我說道：“法院傳票我收到了，這官司你想打多久？”

    聽聽這語氣，真是自負到了極點。

    陸然之，我現在嚴重懷疑你心理有疾病，有時間找個醫生看看吧。”

    我看著他，用略帶同情地眼神。

    陸然之突然沉默了下來，繼而低聲道：“我確實病了。”

    他的聲音很輕，不知道是對我說還是對他自己。

    我沒理會他，直接進了電梯。

    陸然之也跟著走進來，這會兒正是下班時間，商場沒什麽人，電梯裏也隻有我和陸然之。

    電梯門剛關上，我就聽到“轟隆”一聲，緊接著電梯裏邊暗了下來。

    怎麽回事？”陸然之忽然沉聲說道。

    我靠在電梯壁上，回道：“看不見是電梯壞了嗎？等會兒就應該有工作人員來了。”

    這裏是三樓，問題應該不大。

    而且我們剛進來電梯就出問題了，肯定也不是第一次壞。應該過不了多久，工作人員就會來了。

    陸然之沒再說話，因為光線暗了下來，我看不太清他的表情。

    就這樣安靜了一會兒，片刻之後，我看到陸然之忽然慢慢蹲了下來。

    喂，你沒事吧？”我試探性地問了一句，但是陸然之卻沒有回答我。

    我心中一沉，隨即蹲下來，輕輕拍了拍陸然之：“陸然之，你怎麽回事兒？”

    陸然之慢慢抬起頭，因為離得近了，所以我可以很清楚地看到他滿臉的汗珠。

    原本清俊的麵容此刻顯得有些痛苦，眉皺得很深。

    安馨，我難受。”他薄唇微啟，繼而伸手抱住了我。

    我聽說過密集空間恐懼症，看陸然之的症狀，應該就是了。

    我忽然記起，陸氏的電梯都是玻璃的，視野很廣。原來陸然之早就有這個病了，我和他在一起那麽久，居然不知道。

    沒事，你別怕。”我也有些慌了，雖然聽說過這個病，但是還從來沒碰到過。

    我隻能抱著他，輕聲細語地安慰：“陸然之，工作人員馬上就來了。你閉上眼，深呼吸，別想你現在是在電梯裏。”

    陸然之靠在我身上，我可以聽到他開始按我說的，慢慢調整呼吸。

    我輕輕拍著他，一下一下，不停地在他耳邊低語。

    他的雙手緊緊地抱著我，力氣很大，我感覺自己的腰都快被他勒斷了。

    但是現在顧不上其它的了，心裏一直有一個念頭，就是我不想讓他出事。

    裏邊有人嗎？”

    電梯外突然傳來聲音，我下意識想要起身，但是陸然之卻又把我拉了回去。

    我隻好又蹲了下來，用盡了力氣喊道：“有人，有人。”

    片刻之後，我們被救了出來。

    我把陸然之扶到座位上坐下，看著他有些蒼白的臉色，我說道：“沒事了。”

    陸然之半垂著頭，似乎還沒有緩過來。我的手還一直被他握在掌心內，很緊。

    那個……我去給你買瓶水吧。”說著，我試著想抽回手，但是陸然之根本就不鬆開。

    我無奈，隻好放棄。

    我就這麽站在他麵前，大概過了10分鍾，他終於慢慢抬起頭，臉色稍稍恢複了一些。

    他定定地看了我幾秒，精致的眉眼間滿是複雜。

    走吧，我送你回家。”

    最終，他鬆開了我的手，然後起身，走在了前麵。

    我看著他的背影，心底突然湧上一抹酸澀。

    忽然的，我覺得他有些可憐。

    但是很快的，我就反應過來。他是陸然之，陸然之怎麽會可憐呢。

    一路上陸然之都沒再說話，到家的時候，我對他說：“你放心，今天的事我不會說出去的。”

    陸然之應該也不想自己的弱點被人知道，更何況，這也不是什麽光彩的事。

    陸然之側眸看向我，繼而忽然俯身過來，停在了我麵前。

    你幹什麽？”我下意識向後靠，但是後邊就是椅背，也沒什麽空間了。

    安馨，搬回去吧。再這麽下去，老子就要出家做和尚了。”

    陸然之的聲音有些悶，但是濃濃的鼻音。

    我笑道：“陸然之，我覺得你現在有點搞不清楚狀況。我們已經離婚了，不是因為夫妻間的吵架拌嘴，也不是賭氣。當初你伊然害死了我的孩子，你把我關起來不讓我去告她。你給我下藥，故意讓爺爺和陳茹芳他們把我和陸清捉奸在床。這些事都是實實在在發生的，你現在意思是想讓我把這些事都當做沒發生過，再跟你和好？”

    我說的心平氣和，並沒有生氣，也不是質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