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馨，我知道你很難接受這個真相。但是我希望你可以理解我，我並不是有意隱瞞你。其實，這些年我一直在查你的下落，等找到你之前住的老家時，你已經不在那兒了。就是在第二次見到你沒多久，我才知道，你就是我女兒。”付錦川站在我麵前，也許是太激動，聲音都開始不穩。

    我隻是愣愣地看著他，腦袋裏一片混亂。其實我想問，但又不知道該從什麽地方問起。

    在這之前，沒有任何征兆。可以說，我根本就沒辦法接受。

    可能他現在一時還不能接受，給她一點時間吧。”

    陸然之走到我身邊，輕輕攬過我。

    而就在這時，我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在這靜謐的大廳裏，尤顯突兀。

    電話響了很久，我才拿出來接通。

    安馨……安馨……你爸他……要不行了……你快點來……”

    電話那端，我媽哭得泣不成聲。沒說一句話，都斷開一次，我還從來沒見過我媽這麽傷心。

    你們現在在哪裏？我爸他怎麽了？”我心中一沉，斂去所有混亂的思緒，問道。

    在……市醫院……”

    我知道了，媽，你先別著急，我馬上就到。”

    掛上電話，我才發現我手抖得厲害，要不是陸然之及時握住，手機都差點兒掉了下來。

    你別慌，先去看看什麽情況。”陸然之輕撫著我的後背，想讓我平靜下來。

    我點了點頭，繼而跟著他一起，走出了大廳。

    不記得來過多少次醫院，鼻尖縈繞的，依舊是熟悉的消毒液的味道。每次一聞到，我就會不由自主地發慌。

    急救室門口，我媽站在那兒，目光呆滯。

    看到我，她目光開始聚焦。緊接著，再一次哭出聲來：“安馨……”

    我抱著她，輕輕拍著她的後背，低聲問道：“究竟是怎麽回事？”

    我媽隻是一個勁兒地搖頭，卻什麽都沒說。

    沒過多久，手術室的燈滅了。醫生從裏邊走出來，摘下了口罩。

    我跟我媽急忙走了上去，問道：“裏邊的病人怎麽樣了？”

    患者受傷的地方位於心髒，而且刀刺得很深，我們也盡力了。”醫生麵色凝重地說完，就離開了。

    那一瞬間，我的大腦中一片空白。還沒來得及思考，就感覺到身上一重，我媽已經暈倒在我的懷裏了。

    媽！”我哽咽著，無力感從身體內蔓延開來。

    陸然之匆忙走過來，扶著我媽，繼而叫來了護士，把我媽放在了推車上。

    檢查過之後，醫生說是因為情緒過於激動。她之前心髒動過手術，如果再有下一次，那麽病情會複發。

    把她送進病房之後，我去了醫院的停屍間。我爸躺在床上，身上蓋著白布。

    我沒敢把白布掀開，因為我怕，我怕我爸會怪我，沒有照顧好他。

    我站在床邊，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流，哭到頭腦一陣發暈。

    我一直覺得我爸對我不好，現在想想，他憑什麽對我好呢？一個和他毫無血緣關係的人，他供我吃喝，供我上學。

    盡管他心裏不太情願，嘴上總說著養我是浪費錢，但他確確實實是把我養大了。

    我沒辦法形容我現在的心情，所有的自責和愧疚都攪在一起，拉扯著我的心，疼到無以加複。

    晚上，我媽醒了過來。第一眼看到我，她就又哭了起來。

    我坐在床邊，不知道該說什麽。事實上這個時候說什麽，都顯得蒼白無力。

    門外響起了敲門聲，我起身去開了門。我起身去開了門，陸然之一襲黑衣站在門口，麵色凝重。

    他伸手把我拉出病房，繼而關上了病房的門，低聲說道：“我已經讓人把爸的屍體運到殯儀館了，之後的事宜我會辦好，你就在這兒陪著媽。葬禮也別讓媽去參加了，我怕她承受不住。”

    我抬頭，對上他的雙眸。他的眸底，是我紅腫的雙眼以及憔悴蒼白的容顏。而他的眸光中，滿是心疼。

    謝謝你，陸然之。”一開口，我就哽咽了，眼淚總是忍不住。

    陸然之伸手把我攬入他的懷中，輕撫著我的發絲，柔聲道：“傻瓜，竟說傻話。”

    就是他這一句話，讓我原本已經憋回去的眼淚頓時決堤。我靠在他懷裏，哭了很久。

    我媽在醫院裏住了幾天，這期間，我和陸然之給爸辦了葬禮。而整個過程中，我哥都沒有出現。我打他的電話，也一直打不通。

    直到我媽出院的那天晚上，她才把事情的真相告訴我。

    她坐在沙發上，看著電視櫃上邊擺的我爸的遺照，又在偷偷地抹眼淚。

    我坐在她身邊，拍了怕她的肩膀：“醫生說你情緒不能再這麽激動了，你也不想病倒了，還要我來照顧你吧？”

    我媽那紙巾擦幹了眼淚，然後開口說道：“安馨，你爸，是你哥殺的。”

    你說什麽？”我下意識問出口，完全沒辦法相信。

    我媽點了點頭，說道：“具體是什麽情況我也不知道，那天我去買菜回來，就聽到客廳裏吵架的聲音。然後我就看見小柔衣衫不整地坐在一邊哭，你哥在打你爸，你爸好像是在解釋，你哥打紅了眼，拿起茶幾上的水果刀，就捅了你爸。”

    我媽一邊說一邊似乎在回憶當時的場景，她在強忍著眼淚。

    是因為小柔？我爸對小柔做了什麽？”

    那天小柔來，我明明讓她走了，她為什麽又回來了？

    我媽搖了搖頭，說道：“看樣子應該是你爸他做了什麽混蛋的事兒，不然，你哥也不會惱羞成怒。他捅了你爸之後，就帶著小柔走了，真是作孽啊！”

    不用問，我知道我媽不會去告我哥。別說是因為牽扯著他對小柔做了什麽，即便他什麽都沒做錯，我哥失手殺了我爸，我媽也不會讓我哥去坐牢。

    可憐天下父母心。

    回到房間，我看著床頭櫃上的我爸留下來的唯一一件東西。手機是之前醫院的人給我的，這是他在陸氏上班的時候，陸然之買給他的。

    我把手機打開，翻了翻裏邊的照片。照片很少，基本上都是錄像。

    我點開第一個，那是我爸給自己錄的，可能是剛拿到手機，他顯得有些興奮：“這是我姑爺今天剛給我買的手機，還教了我好多東西，這姑爺真是好啊。”

    他說的眉飛色舞的，然後開始照陸氏的大樓，一邊照還一邊解說。我笑著，心裏卻更難受了。

    退出來之後，我本來不想再看了。人已經不在了，越看，越感傷。但是我看見了最後一個視頻下邊，寫著馨丫頭。可能是我爸想跟我說什麽，於是我點開了。

    這個錄像是在我爸房間錄的，隻是不知道是什麽時候錄的。

    馨丫頭，我今天就準備回老家去了。我知道你對爸爸好，可爸爸還是在這兒生活不習慣。以前你小時候爸爸對你不好，你也沒記恨爸爸。現在你有出息了，爸爸真替你高興。陸然之是個好人，你要好好跟他過。有些事，還是糊塗一點的好。不一定知道了真相，你就會過的更好。聽爸爸的，不許跟陸然之離婚……”

    眼淚在眼眶裏打著轉，我不禁仰起頭，不想讓它流出來。這些天，我哭了太多次了。

    再次低下頭時，手機已經黑屏了，應該是沒電了。

    我去了之前我爸住的房間，把充電器拿出來，給手機充上了電。

    手機很快又開了機，但是我卻不想再看了。

    躺在床上，我揉了揉有些腫脹的雙眼，繼而閉上。

    夢中，我夢到了以前住的老家，有我爸我媽還有我哥。第二天醒來，我才發現枕頭濕了一大片。

    洗漱的時候，我看著鏡子裏兩隻腫的很高的眼睛，微微蹙眉。從房間出來，發現客廳裏空蕩蕩的。

    平常這個時候，我媽肯定都已經起來準備去買菜了。我去了她的房間，也沒找到人。

    餐桌上有早餐，牛奶杯下，壓著一張紙條：安馨，我回老家待一段時間，不用找我。

    手機忽然響起，我拿過來看了一眼，是陸然之打來的。

    喂。”

    我在你家樓下，你收拾幾件衣服，下來吧。”陸然之說。

    我微微蹙眉，問道：“幹嘛？”

    小安昨天打電話說想你了，我帶你去看看他。吳阿姨家有點兒遠，我們要在那兒住幾天。公司那邊，我已經幫你請了假。”陸然之回道。

    你把地址告訴我吧，我自己去。”我淡淡說道。

    我說完，電話裏突然安靜了下來。

    片刻之後，陸然之說：“安馨，你在怪我？”

    我抿了抿唇，回道：“沒有。”

    你在怪我讓爸回去了。”陸然之像是沒有聽到我的辯解，依舊說得很肯定。

    我深吸了一口氣，開口說道：“你要我說幾遍？真的沒有。這段時間，多虧了你幫忙，我怎麽還會怪你呢？如果真的要怪，我也是怪我自己，怪我能力還不夠。”

    這件事是因為我和蕭曉之間的恩怨而起，如果真的要追究，那麽我也難辭其咎。

    又是一陣靜默，這之後，陸然之說：“我在門口，你開門。”

    我走向門口，打開了門。

    門剛一開，陸然之就抱住了我，很緊很緊。

    安馨，你為什麽總讓我心疼？”陸然之把我緊扣在他的懷裏，低沉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