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承歡一驚，回過頭，“你從那聽來的？”

    回頭之際，她已經快速掩飾好情緒，表情平靜，完全看不出絲毫的緊張。

    然而，顧凜又怎會放過那一瞬間的變化。

    這不重要。”他倒了杯茶，沒喝，拿在手裏把玩著，“我隻想知道結果，是不是真的？”

    蘇承歡轉過身，將身子靠在門上，目光緊盯著他，而後淡淡一笑，“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她的表情太過平靜，反應也完全超出了顧凜的預料。

    按照他的推斷，蘇承歡之所以一直瞞著，無非是不想讓他知道這個孩子，想偷偷生下來，至於目的，覺跟他脫不開關係。

    盯著她看了又看，顧凜放下茶杯，語氣也隨著變得嚴肅起來，“你的目的？”

    目的？”

    蘇承歡勾唇諷刺一笑，像是聽了個天大的笑話，不禁笑出聲來，“顧凜，在你眼裏，人是不是都是肮髒？”

    一個孩子，自己的親生骨肉，知道TA的存在後，第一反應想的竟然是目的？

    這就是他身為孩子父親要對她說的？

    你到底都把人想成什麽樣了？”蘇承歡提高聲音，憤怒的看著他，“這就是你今天找我的目的？竟然會把一個未出生的孩子想象成利益的工具？這就是你身為父親該有的表現？還是說，你另一個孩子也是這樣？在你看來，隻不過是一個利益的工具？”

    不，恐怕這隻針對她吧。承歡心裏非常清楚的知道。

    果然的，聽了她後麵那句話後，男人的臉色當即變了，“蘇承歡，警告你，注意你的言辭！”

    哈！”蘇承歡嗤笑，“言辭？這些難道正是你逼我說出來的嗎？很抱歉，我對你的形容真是一個字的好詞都不願用上。”

    這就是她曾經愛的死去活來的男人，這就是她曾經最大的願望，卻原來，從來都是她一個人在唱獨角戲而已。

    一切，都不過是她一廂情願。

    完全沒料到蘇承歡也會有這樣咄咄逼人的一麵，顧凜被嗆得有些發愣，知道這會兒在提出那件事會讓她失控，他靜靜地看了看她，放緩了語氣說：“我並不想跟你吵架。”

    蘇承歡笑了笑，不可置否。

    望著她嘲諷的表情，顧凜心裏有些惱怒，卻又生不起氣來。

    他歎息，指了指對麵的位置，說：“坐下來吧，我們好好談談。”

    蘇承歡依然靠在門上，沒動，“我沒什麽好跟你談的，如果你要說的隻是這些，那麽我聽完了，現在要離開了。”

    還沒有說完。”顧凜脫口說，“是想跟你說說孩子的事。”

    蘇承歡依舊沒反應，隻是靜靜地看著她。

    手緊緊地捏緊茶杯，顧凜強忍著心裏的不舒服，出聲問：“你打算怎麽辦？”

    這與你無關！”

    蘇承歡！”終究還是沒能忍住，顧凜提高了聲音，冷冷的說：“我是孩子的父親，我有權知道！”

    我們已經離婚了！”蘇承歡再次提醒他這個事實。

    你……”

    他怒目瞪著她，然而，承歡卻一點都沒怕，淡淡的目光回望著她。

    顧凜憤怒的等著承歡，欲言又止，片刻後，他又倒了杯茶，如白水般猛地喝下。

    這個該死的女人，到底是以前就是這樣的，還是後來才變得？怎麽突然就變得如此牙尖嘴利了？

    打掉孩子！”砰的放下茶杯，顧凜沒再囉嗦，直接說：“隻有悠雨能懷我的孩子，你沒資格！”

    語氣冷漠，依然是熟悉的霸道不講理。

    蘇承歡渾身哆嗦，不可置信的看著他，像是在看惡魔一樣，嘴唇哆嗦著，卻一時說不出話來。

    他瘋了，這個男人一定瘋了。

    顧凜，你真殘忍！”恨意的聲音，幾乎是成牙縫了擠出來的一樣，“你是瘋子。”

    什麽不配，什麽沒資格，說到底，不過是想給他凶手的身份找借口罷了。

    你知不知道你有多殘忍。這是一個生命，你竟然說要打掉TA？顧凜，你還是人嗎？”

    顧凜目光閃爍，避開她的視線，冷冷說：“那又怎樣？我隻要悠雨的孩子。就算你真的剩下他，我也不會承認的。”

    胸口，好像被什麽東西刺了下，痛感越來越明顯。

    顧凜垂下眼簾，發現自己正在一點點的加大手上的力道，茶杯裏淡綠色的茶在蕩漾著。

    他喉結滑動了下，繼續冷聲說：“不對，我不會同意你剩下這個孩子的。我的孩子不需要異母的兄弟姐妹。”

    對，他愛的人是悠雨，自然的，也隻有同一個血脈的孩子，哪怕這個人是蘇承歡，他也決不允許。

    顧凜！”

    蘇承歡失控的喊道，她從沒用這種聲音叫過顧凜。

    這是我的孩子，跟你沒關係，你無權決定我孩子的生死，跟沒權利對我指手畫腳。我會努力把孩子生下來，會努力養大她，他隻是我的孩子，與你，與其他任何人都無關！”

    孩子是她的，誰也無權奪走，誰都別想。

    看著她歇斯底裏，努力保護孩子的模樣，顧凜莫名的覺得有些不忍，然而，當悠雨傷心欲絕尋死的景象在腦海裏閃過時，他快速揮掉那讓他亂了心思的請感。

    再次抬起頭，男人的臉色又是恢複了冷色，他殘忍的勾起唇角，“如果沒有我，你會懷孕？”

    那你當初就別碰我啊！”蘇承歡再也不想回想起跟他之間的事，她雙手護在肚子上，狠狠地瞪著他，“既然如此，當初你就該跟之前一樣繼續恨著我啊。如果是今天這樣的結果，我情願你一直恨著我，情願你從來沒回去過那個家。”

    淚水在眼裏打著轉，卻遲遲沒落下，承歡咬了咬唇，再次出聲說：“如果可以，我寧願這輩子從來沒認識你。”

    如果可以，那次在餐廳，她寧願被開除，寧願被客戶侵犯，也不願結識他，更不會愛上他。

    如果早知今天的結果，在醫院再次相遇時，她一定會裝作不認識他，從未愛過他。

    她會在奶奶提出要求時，果斷拒絕，她會另外想辦法解決奶奶的醫療費，哪怕是賣，也不會求助顧奶奶。

    顧凜是她的劫，若早知道，哪怕當時讓她付出再大的代價，她也願意。

    不想再愛，寧願從沒愛過。

    顧凜，我真後悔認識你。”蘇承歡無力的將身子靠在門上，嘴角卻揚起淡淡的弧度，讓人心生憐惜，“當初為什麽要記住你呢？你不過是順手除了個風頭罷了，為什麽我會傻傻的記住你，愛上你？”

    為什麽？蘇承歡一遍遍在腦海裏問著自己，然而，回應的卻永遠都是那天在餐廳發生的事。

    那是她第一次被人這樣對待。

    出風頭？

    顧凜皺著眉頭，仔細想了又想，始終想不起來她指的到底是什麽。

    他和蘇承歡第一次見麵，應該是在醫院才對？可她卻說什麽出風頭？

    驀地，有什麽東西在腦海裏閃過，很快，顧凜還來不及捕捉，眨眼就消失了。

    他坐直了身子，“你什麽意思？”

    然而，蘇承歡卻沒有再看他了，她靠在門上，無力又淒涼的笑著，“我不會再犯錯了，再也不會了。”

    顧凜一怔，心頭好像慢了半拍，他站了起來，朝著蘇承歡走過來，伸手想要碰觸她，卻被她輕鬆的避開。

    我會離開這裏。我會帶著孩子離開這個城市，然後忘記你。”

    蘇承歡微微從門上離開，手再次握在門把上，微微用力，擰開，“顧凜，我這輩子最大的錯誤就是愛上你。”

    說罷，她直接拉開了門，在顧凜還未反應過來之時，直接走出了包廂。

    最大的錯誤就是愛上你。這句話，仿佛魔咒般，一遍又一遍的在顧凜的腦海裏回響著。

    他甚至都沒留意到蘇承歡已經離開，等回過神來時，飄蕩著茶香的房間裏，就隻有他一個人孤零零的站著。

    空氣中，似乎還夾雜著屬於她的清香，但很快，隨著風從門外吹進來，便徹底消失了，任他怎麽努力，也抓不住。

    身體裏，好像被抽空了一樣，越發疲憊。

    ‘砰’地房間的門關上，顧凜緩緩滑了下來，蹲在地上。他抬起雙手，慢慢地放在臉上。

    太過沉浸在情緒裏，他甚至都忘了要讓蘇承歡答應打掉孩子。

    ——

    從茶樓出來，蘇承歡直接找到司機的車，大弧度的甩上車門，司機被嚇了一大跳。

    從鏡子裏往後看了眼，見她在哭，司機又是嚇壞了，擔憂問道：“蘇小姐，您怎麽了？”

    他可是答應過慕先生會照顧好蘇小姐的，這要是出什麽事了，可怎麽辦啊！

    蘇承歡抬手抹掉眼淚，而後抬起頭來，衝司機笑了笑，說：“我沒事的。”

    已經中午了，蘇承歡給司機說了個地址，提議一起去吃午飯，然後再去沐悠雨那。

    反正都出來了，也沒必要回去後再出來，那樣繞路太遠了。

    因為昨天沒約定是下午幾點，過去之前，承歡給蘭姐打了電話，告知她現在過去。

    許是因為同樣開的是豪車，門口的保安竟意外的答應讓他們開車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