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國民老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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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住院大樓的大門共開著左中右三扇大門,小景衝向最靠近自己的右側大門,她爸要來攔,小景不知哪來的力氣,用肩膀狠狠一撞,直接把她爸撞翻在地,自己徑直跑出大樓。

    樓外的豔陽熾熱灼目,小景近段時間不是躺就是睡,在冰涼的空調房裏呆久了,乍衝到大日頭底下,有瞬間的暈眩和腳軟,她意識到自己跑不遠,視線裏瞄準了半人高花壇的尖銳壁角,俯身迎著腦門就要撞過去。

    就在她使出渾身蠻力要把自己撞得頭破血流前,一隻手驀地拽住了她的胳膊,同時,另一隻手擋住了她的額頭,幾乎包住了她的半張臉。

    人之將死,力氣真是其大無窮,衛懷信被這年輕女孩的慣性帶的一同撞上了花壇壁,女孩再撞過來時,他的半邊身體刹那過電似的麻了。

    衛懷信!”杜若予趕過來,將暈頭轉向的女孩拉到一邊,又去扶衛懷信,擔心道,“撞到哪兒了?”

    衛懷信的手背骨節處挫傷得露出了猩紅的肉,他甩甩手,站起來,笑著寬慰杜若予,“我沒事。”

    為了防止小景清醒過來再尋死覓活,他用沒受傷的手緊緊抓住她胳膊。

    小景捂著疼痛的腦袋,喃喃自語,“……我必須死……我必須死……”

    杜若予聽見了,皺眉問她,“為什麽你必須死?”

    ……這是儀式,是主的儀式……要完成它……”小景嘟噥。

    杜若予還要細問誰是主,儀式是什麽,小景的父親已經跑過來,緊緊箍住女兒的雙臂,他顯然也被剛剛一幕驚得魂飛魄散,生怕女兒再尋短見。

    你這孩子……怎麽回事!”

    電視台的記者和攝像也圍過來,邊拍邊問,“剛剛是怎麽了?小景你為什麽自殺?”

    李嘟嘟追過來,直接推開攝像的鏡頭,擋住小景,並衝提問的人低聲警告,“患者的情緒現在很不穩定,你們不可以這樣采訪,現在先讓我們把人帶回去,穩定情緒後再說!你是她父親,你要為她負責!”

    最後一句話是衝小景父親去的,小景父親經此一難,已經不敢擅自做主,連連點頭,“對對!要配合醫生!先治療,治療是最重要的!我就這麽一個女兒啊!”

    小景被父親和李嘟嘟左右挾住,架著走回住院大樓。

    杜若予和衛懷信站在一處,正商量著去門診那兒處理下傷口,抬頭就見電視台的攝像機已經對準了他們倆。

    那個不知是主持人還是記者的,將話筒杵到衛懷信胸前,笑容滿麵道:“你是見義勇為的英雄,我能采訪你兩句嗎?”

    衛懷信不假思索拒絕,“不能。”

    主持人當即垮下臉,“為什麽?”

    衛懷信拉著杜若予就要走,“不喜歡。”

    主持人卻一腳擋住他的去路,“你做的是好事啊,說出去,人人都會誇你,弘揚社會正能量,不是挺好的嗎?對了,你認識剛剛那女孩嗎?你知道她是自殺入院的嗎?你聽說過現在年輕人中流行的死亡遊戲嗎?你……”

    衛懷信皺眉,正色打斷他,“我有不接受采訪,不上鏡的權利吧?”

    他肅著臉,目光嚴厲,主持人當即膽怯後退一步,支吾道:“有、有啊……”

    你知道就好。”衛懷信牽著杜若予的手,繞過這男人,徑直回到大樓裏。

    他們身後,那兩位搭檔果然不敢再追來。

    ===

    李嘟嘟把小景送回病房交到主治醫生手上後,就自己端了個消毒盤,回到門診室。

    門診室裏,衛懷信和杜若予正等在那兒。

    李嘟嘟拉過衛懷信的手,邊處理他的傷口,邊誇道:“今天多虧你了,要不然那小女孩非得重傷。”

    衛懷信麵對自己人,立即變得謙遜溫良,“哪裏,隻是我跑得比較快而已。”

    李嘟嘟笑笑,換了團棉花,才開口,“海洋同盟這事,你們別自己隨意插手,尤其是杜若予你。”

    杜若予坐在衛懷信身旁,正低頭給他吹手上的傷,聞言立即乖巧點頭,“方未艾說這事他們已經在查了。哦對,方未艾提過要來找你做顧問,他之前來的時候,和你提了嗎?”

    沒有啊!”李嘟嘟笑吟吟地微撇嘴角,“他個小刑警,找我做顧問?我可不做白功。”

    杜若予笑道:“不找你找誰,你以前不是研究過這個海洋同盟的嗎?剛剛那個小景提起了主,說她必須死,這是完成主的儀式,是什麽意思?”

    那個啊……”李嘟嘟收拾起消毒盤,“他們被稱為死亡遊戲,是遊戲就有製定遊戲規則的人,那個人往往也是發起遊戲,發布指令的人。對這個人的稱呼,各個國家有自己的叫法,咱們這兒翻譯成海洋同盟,一般就叫盟主。”

    盟主會按階段給底下的盟友發布指令,從容易完成的開始,一點點加大難度,比如一開始可能隻是讓你敲一下自己的腦門,後麵就要求你燙傷自己,再往後就要你在身上割出圖案,直至完成終極挑戰,自殺。”李嘟嘟說,“小景提到的主,可能不是宗教意義上的主,而是操縱了這個遊戲的主人,所謂的儀式,也是遊戲最後關卡,自殺,隻有完成自殺,她才算通關成功。”

    杜若予說:“那麽,方未艾他們要做的,就是找到這個遊戲的主人,或者叫做盟主。”

    衛懷信點頭,“不僅如此,他還要找到這個組織裏的其他受害者,把他們都帶過來接受治療。”

    李嘟嘟歎氣,“這部分也是最困難的,你們都看見小景的狀態了吧?在她的思維裏,認可這樣荒謬的遊戲很輕鬆,可要讓她認識到自己的精神和心理出現了疾病,卻比登天還難。她把我們這些正常人稱之為愚人,認為我們還未開化,而她,遲早是要化作飛靈,飛入天堂成為智者的。”

    她頓了頓,突然感慨道:“小景總是會讓我想起梅。”

    梅?”衛懷信疑惑。

    杜若予回答,“梅就是當年和我一起接受治療的,那個也因為海洋同盟自殺過的女孩。她現在怎麽樣了?”

    她?她在你出院不久後也回家了。”李嘟嘟說,“後來我就去國外進修了,她具體怎麽樣,我也不清楚……怎麽,需要我幫忙打聽一下她的近況嗎?”

    杜若予本想說有這樣一位過來人幫忙調查,會讓警方事半功倍,可轉念覺得不宜打擾病人的生活,尤其是這種曾受組織洗腦過的病人,精神更加脆弱,更應該遠離是非。

    ===

    小景當天在醫院裏鬧的事,本以為到晚上就告一段落,誰想當晚八點,一條視頻微博就在社交網站上熱熱鬧鬧傳播開來。

    視頻的主要內容正是南城精神病防治院裏,小景撞開父親奪門而出,就要以頭撞牆時,被衛懷信及時救下的片段,視頻開頭結尾都有文字解釋,明明白白指向近日炒得沸揚的海洋同盟自殺事件。

    但此視頻遭到瘋轉的原因,除去海洋同盟的熱點話題外,還有廣大吃瓜群眾對衛懷信本人的重點關注。

    視頻裏登場的人,隻有小景被打了馬賽克,其餘人全是明晃晃頂著自己如假包換的臉,在全國傳播的視頻裏,半點人-權都沒有。

    這之中,衛懷信的臉,經受了戶外驕陽的嚴重曝光,頂住了劇烈運動瞬間的扭曲,扛住了電視台高清攝像機的混亂角度,就這麽英勇地提升了群眾們對美的熱烈追求與享受。

    不斷有網友偏離重點地在視頻下詢問。

    【這個超級大帥哥是誰?!!!】

    【我終於明白自己為什麽母胎單身三十年了,我單方麵宣布,這帥哥是我的了!】

    【這是南城的精神病院?我要去南城與他偶遇!】

    【我老公不就見義勇為一回,各位不要吃驚,畢竟這是我老公。】

    更有眼力尖的,也不知怎的就扒出衛懷信襯衣褲子皮帶皮鞋的品牌,最後以他手表的無數個零,劃下奢侈品圈的完美感歎號。

    微博和微信群裏炸開鍋的時候,這位新晉國民老公卻無知無畏地,正和他的女朋友通視頻電話,強烈要求直播衛飽飽新長出來的一片葉子,他女朋友犯懶不答應,他便揚言要連夜到她家。

    【和平天使就是我:@衛懷信@衛懷信@衛懷信】

    【和平天使就是我:出來出來!衛懷信你快出來!】

    這位火急火燎的“天使”連發五張截圖,全是微博上關於衛懷信的討論,以及視頻截圖。

    【手銬和手槍我都有: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和平天使就是我:大花不許笑!】

    【我太太最美:哈哈。】

    【和平天使就是我:副隊你也不許笑。】

    【南城刑偵:……】

    【和平天使就是我:隊長……】

    國民老公的正牌女友剛甩開黏糊糊的男主角,一打開微信,詫異極了。

    【小仙也是仙:這什麽情況?】

    杜若予緊接著登錄微博,瀏覽了下相關熱門微博下的評論,驚訝地發現就隔了這麽會兒時間,群眾們對衛懷信的扒皮已經更進一步,直接抖出了他最近常出沒的金融大廈和曾經的一線投行履曆,甚至連他居住的高級小區都被曝光——好在門牌號還算捂得嚴實。

    群眾們嘖嘖稱歎,大概已經許久找不到這種集美貌勇氣智慧事業和金錢於一身的男人了。

    果不其然,已經有人嚎啕著哭求新晉國民老公微博鏈接。

    杜若予暗自慶幸,這位“老公”平時不用微博。

    她調回微信群,裏頭方未艾還在和其餘人科普網絡暴力,舉的先例就是半年多前杜若予被人肉那次。

    杜若予戴回耳機,重新呼叫衛懷信。

    一連線,衛懷信興高采烈道:“你終於想通了,要讓我過去見證我兒子的成長了嗎?”

    你上微博熱門了。”杜若予忍著笑。

    衛懷信那頭有嘩嘩的紙頁響,他不解地啊了一聲,隨後傳來敲擊鍵盤的聲音,半晌後,他嗤之以鼻,“無聊。”

    杜若予問:“你打算怎麽處理?”

    我已經給我的律師發郵件,讓他盡快處理。”衛懷信的注意力並不在自己身上,“我倒沒什麽,但是這視頻裏也出現了你,我不想讓你卷進些無謂的是非。”

    他心說,尤其在杜若予終於下定決心重新治療的關鍵時候。

    經他提醒,杜若予又去看遍視頻,才注意到視頻中衛懷信救了小景後,自己確實冒出來過。

    這視頻裏你是絕對的主角,誰會留意到我?”杜若予蠻不在乎道,“況且我就登場了五秒,不,三秒有沒有?”

    她很篤定,“放心吧,我不會受影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