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小乖放學回來，您多照看著些。七七狀態還不“我想出院了，我想……回家。”

    當雪七七用平靜清澈的目光望著司空宸星時，司空宸星內心那些鋒利而寒冷的冰塊，漸漸融化開來，所有的情緒都在融化之後複蘇。

    好。”他低沉而充滿磁性的聲音，像一把被煎炒得滾燙的沙子。

    窗外的風很大，要降溫了。

    就這樣帶著雪七七辦好出院手續，回到他們之前的家，一切仿佛還是原來的樣子，平靜而溫和。

    雖然雪七七依舊每天進食少得可憐，但至少沒有再嘔吐。隻是神情還微微有些恍惚，甚至對於每天在她麵前，不斷耍寶，想要引起她注意的小乖，她都沒有辦法微笑地抱抱他，沒有辦法講著童話故事哄入睡。每當看見兒子失望難過的小臉，司空宸星隻能將他緊緊抱在懷裏，柔聲安慰，或者安排些其他有趣的事，轉移他注意力。

    可他沒辦法強迫雪七七去多關心孩子，因為他明白那種全世界轟然倒塌的絕望和空洞，失去摯愛的痛會將人的靈魂整個抽空，會讓人麻木得再無知覺。她已經夠脆弱，他不能再給她絲毫壓力。但是司空宸星相信，雪七七是個外表柔弱，內心堅強的人，隻要有足夠的時間，她一定會憑毅力徹底好起來。

    正午的陽光慢慢變成午後的光線，從窗戶吹進的風將站在落地窗前的雪七七頰邊的長發輕柔地吹揚。當傍晚的彩霞灑照進客廳時，她已經靠著沙發睡著了，司空宸星將一條毛毯輕輕蓋在她的身上，然後深深凝視了她一眼，站起身來。

    他還要回公司開會，最近因為家裏的事，工作累積成山，他不得不加班加點才能勉強應付。而一直未果的對冷纖悠的追查也隻能暫時擱置。

    是很好，我擔心小乖又會鬧。”出門前，司空宸星特意囑咐司空老夫人，他突然慶幸，在這個混亂的時期，還有親人和朋友可以幫忙，一起麵對這個命運的挑戰。

    而就當他這麽想著，所謂的挑戰就來了。

    是的，幸福是有限的，就像與人們的視域、生活範圍、同世界的觀點協調相稱一般，受其約束和界定。經曆的事越來越多，更多的挑戰、操勞、憂煩便接踵而至。而人們不得不接受它們的到來。

    深夜的車窗外是燈初上的市中心，連綿不斷的燈光從車窗上搖曳而過，仿佛華麗的金魚尾巴一樣，一尾一尾地劃過司空宸星略帶疲憊的臉。他的身姿依舊偉岸挺拔，卻瘦了很多，下巴上微微能看見些青色的胡茬。

    夜幕從天上拉扯下來，很多白天裏的不安與醜陋，都迅速地消失在這片黑暗裏。大大小小的街區，四處都是流光溢彩的霓虹和物欲橫流的巨大廣告標牌。無數麵目模糊的人，一一從飛速行駛的車外一閃而過，就宛若電影的快進鏡頭一樣。

    接到管家的電話，是兩個小時之前的事了。自從雪七七出事開始，一直是管家接送小乖上下幼兒園。而今天當管家和往常一樣感到幼兒園時，卻沒有看見理應等在門口的小乖。詢問老師之後，老師也是一臉茫然，說明明剛剛孩子還在。找不到人的管家情急下第一時間便通知了司空宸星，當時他正埋頭在堆積如山的公務中，聽到這個消息，心髒迅速緊縮，簡單交代了下助理要處理的事務，匆忙套了件外套便趕了出來。

    司空宸星聯係了手下人分頭幫忙尋找，甚至警察那邊的關係網也調動了起來。可是茫茫人海，找到一個五歲的不知所蹤的孩子，哪有那麽容易？

    而神明也仿佛察覺到他的心境，原本晴朗數日的天空也已烏雲密布，猝不及防地砸下雨滴，開始淅淅瀝瀝，後來愈演愈烈。

    夜越來越深，此時大街上幾乎已經沒有人了。偶爾有汽車飛快地駛過，卷起一陣深夜的冷空氣。路燈靜靜地亮著，像是一顆顆寂靜黑暗的宇宙裏，遙遠而又孤零零的星球，在無邊的黑暗裏，沉默不語，輕輕地發著光。黑色轎車，雨絲輕輕打在車窗上，遠處的建築物隻剩下模糊的輪廓。車內，寂靜暗沉。

    司空宸星麵色蒼白地望向窗外，什麽也看不見，眼睛如深淵一般黑暗。多日以來，他幾乎沒怎麽休息，此刻，說不清是因為焦慮還是疲憊，他的眼中已經布滿血絲。司空宸星修長的手指緊攥著手機，手機中是屬下匯報還沒有找到人的聲音。

    一種冰冷的恐懼和空虛仿佛暗夜中有毒的藤蔓，緩緩蔓延至整個心房。不能稱之為疼痛，僅是恐懼和空虛，就仿佛要把人從裏掏空的怪獸，侵蝕著靈魂和實體。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黑暗的雨幕中，刺目的車燈將前方的道路照得亮如白晝。司空宸星將車速加大到最快，雨刷在玻璃上瘋狂地擺動，帶著些隱忍的瘋狂。

    小乖一直沒有消息。

    誰都找不到他。

    他仿佛和自己唯一的骨肉失去了聯係。他現在在哪裏？有沒有淋雨？是生是死？一旦真的失去他自己會怎麽樣？七七會怎麽樣？七七剛有好轉的意識會不會瞬間崩潰？

    各種問題一遍又一遍在司空宸星腦海裏激蕩，他握緊方向盤，手指緊得發白。車速加到最大，車窗半降，雨滴冰冷狂亂地打在他身上。司空宸星渾身的氣息冰冷冰冷，心裏卻仿佛有痛苦燃燒的火焰，仿佛要硬生生將周圍的一切焚燒成灰燼。

    大雨滂沱的公路上，突然想起尖銳的刹車聲，黑色轎車猛地停在路邊。

    司空的身體“砰”地向前傾，他緊緊握著方向盤，黑色的濕發淩亂地散在額前，襯得他臉色蒼白如雪，而薄唇卻鮮豔得仿佛在淌血。他僵硬地望著擋風玻璃上不斷滑落的雨水，仿佛胸口被壓抑得無法呼吸，他和七七的兒子究竟在哪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