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2章 頂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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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陽春三月,從南江通往帝京的官道,一隊浩浩蕩蕩的喜車格外引人注目。 w w w  v w

    走在隊伍前方的是一隊騎兵,個個身著月光白的戰服,明晃晃的盔甲在尚帶著寒氣的風無端生出幾分肅殺之氣,驚得官道的行人紛紛退避。

    間一頂軟轎,端的是大氣恢弘富貴不凡。轎頂是以赤金打造的龍紋遊鳳圖案,四麵墜著細細的流蘇,每截流蘇之穿著米粒大小的明珠,每每隨著微風徐來,便吹動得那些明珠左右搖擺,發出叮鈴悅耳的響聲,似在奏響一支歡快的舞曲。

    菊青撩起蜀南鴛鴦織錦繡八寶盒的轎簾,正午的陽光剛好穿透縫隙,落到轎軟塌微眯眼眸的人兒身。

    她的皮膚很白,像從牛奶提煉出的奶漿,又似從玉石剝裂出的羊脂美玉,淨透的沒有一點瑕疵。如海藻般的秀發慵懶束在腦後,一卷兒細細的劉海落在額頭,正巧被陽光暈染成微黃,使得她多了幾分西域的魅惑。

    濃密的睫毛如蒲扇般掩映,微微顫動,猶如三月拂過湖麵的柳枝,投影下一大片陰翳。高挺的鼻尖,微微勾起的唇角,無襯得女子明媚動人,風姿綽約。

    菊青歎了口氣,一時間有些看癡了。等到回過神,有幾分惱怒地看向還在酣睡的女子,不由得在心裏憤憤幾句:倘若三小姐還在,今兒個乘著皇家喜轎去帝京的

    念頭閃過,不由得低頭又看幾眼,還是感歎:和三小姐真是像啊,甚至還要三小姐美幾分。這種美不僅是外貌帶來的感受,更多的是一種端莊蕙質的氣質。

    菊青掐了自己一下,瞎想什麽呢她不過是頂替小姐去帝京的冒牌貨,歸根結底也和自己一樣是低賤的婢女罷了

    菊青氣鼓鼓地撩起簾子,出了轎攆。

    隨著簾子落下,那本該靜謐酣睡的人兒忽然睜開了眼睛,那雙眼,如夜空的墨染,明媚如寶石,黑白分明的眼仁看了仿佛要讓人陷進去。隻不過那份明眸剪水突兀多了幾分哀婉,還帶著些許讓人看不透的恨意。

    她側耳聽了聽窗外,喧騰的鑼鼓聲越演越烈,偶爾能聽見鐵騎呼嘯而過帶起的風意。算了算時間,還有三日要到帝京了吧。

    帝京啊,那些被糾葛暗藏在心底的恨意一下子又躥了起來,她不禁自嘲一笑,當真是命運弄人

    誰能想到,她一個遠在千裏之外的國公府婢女,竟然會坐皇家的喜轎,頂著王家三小姐的名諱,大搖大擺地嫁到皇家。

    想想,還真是諷刺。

    不過又能如何哥哥還在他們手裏,王家這是擺明了要以此要挾。她還記得數月前方氏陰沉的麵容:要麽你乖乖去帝京,要麽去給莞兒陪葬。噢,對了,還有你的哥哥,聽說皇室正在大量招收宦官,我們南江被分到了五十個名額

    她有的選擇嗎

    沒有

    即便她恨毒了帝京,怨透了皇室,也隻能屈服。從她點頭的那一刻起,她不再是王家的婢女錦繡,而是王家的一枚棋子,王家操控的木偶,王家的三小姐王莞寧

    喜轎外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她緩緩閉眼睛。菊青帶著小丫鬟梅兒進來,梅兒手捧著一個食盒,見她還沒醒,不由地怯怯道:她三三小姐還沒醒,這飯

    菊青一聲冷哼,拔高了聲音,似有意教訓梅兒:什麽小姐不小姐的,她也配不是告訴過你,在外人麵前她是小姐,哼私底下是低賤的婢子

    梅兒嚇得一哆嗦,差點把手裏的食盒打翻,低著頭喏喏了半天,委屈道:是夫人夫人說避免露出馬腳,讓我們平日裏都都以小姐稱呼的。

    菊青沒好氣地瞪了梅兒一眼,有些氣不打一處:也不知道夫人看你什麽,竟讓你這蠢貨跟著來帝京梅兒,我可警告你,你的老子娘都還在國公府當差,要是敢壞了夫人的好事哼

    話還沒說完,梅兒已經嚇得都要哭出來了,眼圈紅紅地看了菊青一眼,著急解釋:菊青姐,我我沒有

    哼沒有最好粗暴地打斷了梅兒的話,又斜眼瞟了眼軟塌的人,極是不悅:還真當自己是小姐呢,晦氣

    不知為什麽,看著榻人的臉她怒意難平,很多時候她甚至臆想,倘若是自己生的漂亮些,那坐著這喜轎去帝京的

    這想法稍縱即逝,唇角微微揚,十分不屑地剜了一眼,壓低聲音,似有意說給榻的人聽:哎,要說三小姐如果還活著,嫁去七王府也是可憐

    梅兒嚇得臉都白了,根本不敢搭腔半句,隻聽見菊青喋喋不休地說道。

    這七王爺啊,可是幾個王爺裏出了名的混世魔王。吃喝嫖賭抽可謂是五毒俱全,去年竟然還納了個虞姬為妾,簡直是荒唐

    梅兒嚇得都要跪倒在地了,菊青的話越說越過分,連王爺都敢排揎,這要被人聽到了那可是要掉腦袋的啊

    菊青菊青姐梅兒壯著膽子小聲喊了兩聲,菊青這才意識到自己過火了,悻悻咳了兩聲,見榻的人還在睡,不由得咬牙切齒道。

    這嫁過去說是福晉呢,話音一轉,多了幾分陰陽怪氣的幸災樂禍:程青青可是聖欽點的平妻,梅兒你可不知道,程青青是程家的嫡出女兒,其父程書禮大人還是聖兒時的啟蒙恩師,連咱們七王爺啊都還曾跟著程大人讀了幾年詩書,你說這情分是外人得的嗎

    在說外人兩個字的時候菊青特別加重了語調,梅兒有幾分同情地看向軟塌的人,猶豫著問道:那那小姐

    哼照例是半點不留情麵的冷笑:程小姐幼年便傾心七王爺,兩人又是同宗師兄妹,你說說,誰能越得過這情分還有啊,那程家大小姐,三歲識字,五歲作詩,琴棋書畫樣樣精通,那可是咱們啟國出了名的才女這樣的人兒,有誰不喜歡呢總那些個光有些狐媚子姿色的醃臢貨強多了吧

    隨著菊青罵罵咧咧的聲音,梅兒放下食盒,兩人退了出去。

    軟塌的人忽然睜開眼,她看了眼亂蓬蓬擺在案幾的食盒,還有裏麵散落流出的湯汁,眼底已然是一派寒霜。

    菊青是方氏身邊服侍的大丫鬟,菊青的娘是當年方氏唯一的陪房,這情分自然是國公府其他下人所不的。可錦繡是真真想不明白,方氏那麽精明的一個人,怎麽會把菊青派來監視自己,又或者說,是國公府選不出人了

    想到這裏,她居然笑了一下,撿起案幾的餐箸,慢條斯理地吃了起來。心思早已不在那些融成一團顏色難辨的湯湯水水之。

    有些東西她必須要乘著嫁到王府之前理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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