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6章 藥坊
字數:3864 加入書籤
兩人沿著街道緩慢走著,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話。
“先生可還好?”
“挺好的,上個月去了西域,說是要去沙漠裏捉一隻七色彩雞。彩雞的雞冠是解毒的良藥……你知道的,他慣來醉心那些,每年總要花上好幾個月去尋覓。”
“先生清心寡欲,隻醉心醫道,此乃天下蒼生萬民之福。”
殷不悔突然停了下來,視線落到她臉上,上一次見麵還是一年前。她跟隨喬先生在一座雪山,小臉凍得彤紅彤紅的,喬先生讓她去捉一隻雪蛤蟆,她在山上蹲了三天,果真捉到了。結果卻因為太過興奮而失手將雪蛤蟆捏死,每每想起她窘迫懊惱的樣子,他就忍不住一陣愉悅。
嘴角不由自主地翹了起來,錦繡就知道他一定是想起了她的某件糗事。
這些年,她跟隨喬先生雲遊天下,一麵遊曆一麵學醫,的確是幹了不少讓人忍俊不禁的事。
“不許笑!”她瞪他,兩人猶如多年的老友,古怪地對視起來,然後又都笑出了聲。
“跟著喬先生去遊曆的那幾年是我最放鬆的時候。”回憶起以前,她顯得十分平靜:“離開西蜀,我其實很迷茫。喬先生說他要去海外的一座小島,我就想起錦程以前小時候總鬧著想去看一看海。結果去了才知道被喬先生騙了,喬先生和我都身無分文,還是幫漁民看病換了一艘破舊的小船。”
“船出了海便遇到風暴,颶風將小船高高拋起,我當時隻顧著拚命舀船裏的水。回頭去看喬先生,竟然死死地護著手裏的包袱。我當時又氣又怒,覺得很委屈,他居然輕描淡寫地回了我一句包袱裏都是長山采來的很珍貴的草藥……”
錦繡大笑起來,細小的雪粒落在她長長的睫毛上,忽閃忽閃的,殷不悔愣了很半天才緩過神。
他忙將視線挪開,生怕自己有半點失禮。這幾年,他盡量地不去打擾她,偶爾相見,也表現地如朋友般。他不想讓她感到不舒服亦或者尷尬,似乎隻有這樣,她才能永久地活在他的身邊。
至少,他知道她在哪裏。
四年的時光,沒有帶走她半分千華,反而讓她平添了幾分恬靜美好。
他的心突然得到巨大的滿足,這樣相見談笑相歡的時間並不多。
兩人繼續並肩緩緩走著,錦繡一路帶他走到了一個餛飩鋪子。
餛飩鋪子其實就是個露天的開設在大榕樹底下的移動攤位,攤主是一對老夫妻。
男的負責煮餛飩,女的就張羅客人收拾碗筷。
因在新年,街上來往客人很多,攤位基本已經坐滿。
錦繡和殷不悔坐在最角落的位置,要了兩碗小餛飩。
餛飩煮的熱氣騰騰,上麵撒了蔥花和香菜,還漂浮著一兩珠油腥子,看上去格外誘人。
錦繡眯起了眼睛:“這頓算我的。”然後用勺子舀了一顆餛飩,放到嘴裏,立刻被燙的齜牙咧嘴,卻不舍得吐出來。
明明是燙得不行,偏生還嚷著好吃。
殷不悔被她的模樣逗樂了,卻看見她賊眉鼠眼地盯著街道的另一邊。
在餛飩攤子的對麵,是一座藥坊。
藥坊自稱是百年老字號,整五間的開鋪,端的是恢弘大氣。許是因為藥質地好,亦或者裏麵坐館的郎中有幾分真本事,哪怕是新年裏,前去買藥看病的人亦是絡繹不絕。
“你說我要是去你們殷國的帝都開一個這樣的藥坊,會不會賺得缽滿盆滿?”
她財迷般咧了嘴,他正想回她隻要你願意我就送你幾間鋪子,她就已經低下頭去,和碗裏的餛飩奮戰起來。
一碗餛飩下肚,她心滿意足地拍了拍肚子,還嘟囔著待會兒要給木婂帶一碗回去。
又猛地偏頭看他,鬼鬼祟祟地朝他眨了眨眼睛:“我想去那家藥坊的庫房看看。”
殷不悔抽了抽嘴角。
她根本不給他開口的機會:“百年老字號嘛,總囤積了一些稀奇貨。”
殷不悔皺眉,板了臉,嚴肅道:“君子愛財取之有道,喬先生的草藥全都是自己曆經艱險采來的……”
“那你先回去吧。”
“……”他認命地歎了口氣,卻跟著她站了起來,然後瞥了眼她嬌小的身板,無奈極了:“東西我不要,但你必須請我吃一個月的餛飩。”
“成交!”她露出狐狸般的笑來。
憑借殷不悔卓絕的輕功,三尺高的牆頭躍然而上,甚至沒有發出任何動靜,牆角處的暗哨就被他解決了。
錦繡越發滿意自己請了個好幫手。
藥坊的後頭是個不大的小院子,院子很安靜,除了倒在牆角處的暗哨,似乎沒有別的人駐守了。
院子裏有幾處花壇,種了許多植物,那些植物看上去有些奇特,顏色都很鮮豔。錦繡的注意力卻不在那些植物上,而是植物下麵的土壤。
殷不悔也很是好奇,伸了手,想要撚一點土起來看看,錦繡突然喝道:“別動!”
殷不悔頓時將手縮了回去。
錦繡麵色無比鄭重,沉了一會兒,然後從頭上取了一根銀簪。
銀簪一碰到土,頓時變了顏色。
“有毒!”殷不悔的臉色變得難看起來。
錦繡則一言不發,快速地從衣袖裏摸了一顆藥丸給他,見他遲疑,,頓時塞到了他的口中。
自己也服用了一顆。
錦繡這才開了口:“花壇裏栽種的全是劇毒之物,這些土也有問題。紅色的物質應該是人血,人血混了毒液來澆灌這些毒物。”她麵色格外凝重,眼睛看向院子裏的其他植物。
除了花壇裏麵的,院子裏還種了許多樹。
那些樹長得俱是奇形怪狀,冬季一般樹葉都會凋零枯落,那些樹卻長得鬱鬱蔥蔥,樹葉十分大,每片葉子上的脈絡都很清晰。樹葉的脈絡是紅色的,像血管一樣,隱隱的似乎能看見有液體在裏麵流動。
幾乎每棵樹身上都有新舊不一的刀口,有些可能是最近一兩天才被劃破的,刀口很新,隱隱的能看見刀鋒下的紅色汁液,如人血般凝固結痂了。
殷不悔很是好奇。
“這些樹是西囚特有的。西囚離這裏上萬裏路,喬先生的手劄裏曾經記錄過這種植物,名血樹,含劇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