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一很詫異，自己換了號碼後，除了家人，沒有別人有啊。難道是騷擾電話？

    王一還是接通了，老媽去老房子收拾東西了，萬一手機丟了，借別人的手機打的呢？接通電話，一個陌生又熟悉的聲音傳來。

    “王一！回來也不說一聲，不夠弟們！（兄弟）”電話那頭的聲音很粗獷，讓王一瞬間想起了自己的發小李猛，“要不是在街上碰見老娘，都不知道你回來了！晚上有空嗎？喝一杯？”

    王一想拒絕，現在是在沒什麽心情喝酒，但是電話那頭卻沒有給王一拒絕的機會。

    “你的事，我聽老娘都說了！多大事？！咱還要往前看不是？還有孩子要照顧，聽兄弟的，晚上大醉一場，明天該幹嘛幹嘛！”

    這小子還是一如既往的粗狂，也是個苦命的的人，爹死娘嫁人，連高中都沒上，就在社會上混，在王一上大學前，已經是西關的混子頭了，手底下也有十幾個小兄弟。

    王一上學時候沒有吃過虧，都是李猛幫的忙，這小子人麵廣，大小混混都熟，人義氣，大家多少給點麵子。最後還能打，打起來不要命。小小不然的事，寧願讓一步，也不願和他起衝突！

    想來想去，都覺得自己不應該拒絕。就答應了。

    沒想到見麵竟然這麽快，撂下電話還沒有1小時，李猛開著車帶著老媽，就回來了。

    再次見麵，已經有點物是人非的感覺。發小，老同學，分別以後再見麵，有幾個階段。

    第一是5年以後，那時各自都會不服氣，都會拿出自己最光鮮的一麵來展示，大家都是25、6歲，都是事業的起步到上升的階段。都是年少輕狂，互不相服，這時候相互攀比之心最勝。

    第二個是十年以後，都步入而立之年，這時候相見，大多都是虛偽的客套，這個時候各有各的家庭，事業都在最需要努力奮鬥的時候。初步完成人的虛偽性的進化，學會了見人講人話，見鬼講鬼話，逢人切說三分話，不可全拋一片心。

    這個時候的聚會，是最無聊的，聊得都不真誠，開始學著拉關係，看看能不能互惠互利。朋友和同學之間的層次也漸漸劃分出來了。

    第三個是30年以後，大家都老了。再聚的日子不多了，那時，真誠才能體現。聊得多是兒時的樂趣，滿滿的情懷回憶。都知道人生開始最後的一個階段了，所以麵子啊什麽的，都可以放下了。聊得多是緣分的奇妙，下輩子再做兄弟。

    李猛比想象中的形象大了許多，也許是穿著的原因，又或許長得太著急了，看著好像40多歲了。隻是性格還是那樣大大咧咧。

    看見王一，快步走上來，照著王一的胸膛，就是幾錘。笑著說：“怎麽？不敢認了嗎？是不是太顯老了？沒事！這樣成熟！”

    王一笑了，說：“是有些出入，但是不大！謝謝幫我把老媽送回來！”

    “你這是客氣！”李猛的臉色一變，說：“客氣就是距離啊！那行，晚上就也別喝了，散夥！”

    王一急忙拉住李猛，道了歉，李猛才放過王一。

    幫老媽把搬來的東西搬到家裏，李猛就把王一拉走了，彭州晚上最出名的，還是燒烤！

    上等的小山羊肉，放在木炭火上烤，撒上鹽，辣椒麵，孜然粉。那味道，真是回味無窮。

    現在彭州市區已經不讓這樣的店經營了，都在市郊。市裏的店，大多都是什麽音樂燒烤，屬於土加洋的結合，有燒烤、有啤酒、還有樂隊演唱。

    雖然環境很好，但是總覺得還是差些味道！或許，這種燒烤的骨子裏，就帶有市井的味道，不適合西裝革履的來吃，大褲衩光脊梁，大杯紮啤，此起彼伏的劃拳聲，才能完整構成彭州燒烤的味道。

    李猛當然不會帶王一去音樂燒烤，那是糊弄外地人和小年輕的。開車大約半小時，到了黃河故道邊，空地上已經擺滿小桌子和小馬紮。

    靠外邊是一個大燒烤爐子，那是主烤的位置，生意好不好，和主烤有關。彭州人的嘴很叼，味道不好，很難留住回頭客。越是生意好的地方，越紮堆。

    爐子五米開外，是個架子，架子上掛著兩頭下午剛殺好的山羊。彭州的肉串兒大多都是現秤的，60元左右一斤，看中哪塊殺哪塊。絕對的爽氣。

    李猛和王一來的還算早的，點了一斤肉，4個油腰，還有些板筋、月牙骨、羊排以及一些素菜，又點了兩個涼菜，茄子辣椒和鬆花蛋。

    兩桶紮啤，一人一桶。彭州人能喝，彭州人不但能喝，而且規矩很簡單公平，先是喝三個酒，算是認識了。接著就隨意發揮，基本上是你要讓別人喝，你自己也要喝同樣多。

    像王一和李猛這樣喝閑酒的，更是沒有什麽規矩，撒開了喝。喝倒為止。

    幾杯酒下肚，兩人就打開了話匣子。

    “王一，你的事我聽老娘講的差不多了！”李猛是一喝酒就上臉，紅著臉跟關公一樣，說：“你覺著你就悲催了！我他奶奶的比你可慘多了！”

    王一沒有說話，舉杯示意，兩人又喝了一個。

    “我給你說，弟們！”李猛說：“以前我覺得人都怕我，我就混的好了，其實是狗屁，你上大學走了沒多久，我就因為打架進去了，判了7年，坐了四年！和你們本科一樣，差點沒成本碩連讀。”

    王一笑了，沒想到這李猛還學會吐槽了！

    “我在裏麵就沒想過減刑，不過我們中隊的指導員是咱們老鄉，倒是對我挺好的，經常鼓勵我！”

    李猛喝了一口酒，繼續說：“後來有次我爺爺來看我，大雪天啊，都不通車了，他老人家冒著雪走了20多裏路，就是為了給我送罐辣椒醬，最後還沒有讓帶進來！”

    說到這兒，李猛的眼睛紅了，說：“那時，我才知道自己多不孝順，有多混賬，所以拚命減刑，就是為了早日出來，好孝順他老人家，可是···”

    難得鐵一樣的漢子，竟然哽咽的哭了。

    王一不知道怎麽去勸，說：“人之不如意，十之八九！李猛！···”

    李猛擦了擦眼說：“人就沒有順風順水一輩子的時候，你說的文縐縐的，就是這個意思，別勸我，我現在就是說的時候還難過，平時一點事都沒有。

    我現在不偷不搶，正兒八經的做生意致富，我爺爺在天上估計每天都笑的合不攏嘴！我還娶了媳婦，有了孩子。你自己多想想吧！”

    王一苦笑，這道理其實人人都懂，但是事情發生在身上才知道，很多事，是理智控製不了的！

    接著兩人誰也不勸誰，就是喝酒，就是說小時候的糗事，喝著喝著，王一感覺身子有些飄了，眼睛裏有些重影，看見桌子邊站著個熟悉的身影，王一想，她怎麽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