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故人名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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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深了。隻有寒墨語的茅屋還亮著幽暗的燈光。

    此刻,寒墨語正怔怔的望著那把精雕細刻的古琴,心潮澎湃。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麽了,怎麽會這樣的激動,這樣的忐忑。

    那把琴,仿佛附著著誰的靈魂一般,每當寒墨語伸出顫抖的手指,覆上琴身的時候,就會有什麽東西忽然從腦海中一閃而過。

    那把琴,仿佛在低語著什麽。但,寒墨語聽不清楚。她抱著琴,漸漸的睡去了。

    煤油漸漸燃盡了,火光漸漸淡了下去,最後熄滅了,化成了一縷青煙嫋嫋飛起……

    …………

    風很大。

    片片繁花翻卷著隨風飄落,天空中如同下了一場鵝毛大雪一般。

    一位飄飄欲仙的白衣女子站在這樣的風中,雪白的衣袂隨風飄動。

    她懷中抱著的,是一把桐木鳳尾古琴。

    眼前是滿池的碧波紅蓮,隨風微微搖曳。

    她最愛看的,便是這滿池紅蓮,最鍾愛的,是這手中的古琴。

    每每在這孤立於碧湖中央的華亭中,賞蓮撫琴,是她曾經的一大快事。

    如今,卻不知為何,她的心中滿懷憂思和惆悵,怎麽也抹不去。

    她輕輕歎了口氣,坐下身來,隨意撫弄起琴身。

    流暢的音樂如同水流一般從她的手指間流淌了出來,汩汩動聽。而與此同時,那個紫衣人的身影,像魔鬼一般,再一次浮現在了她的腦海中,無法揮去。

    她原本平靜的心裏,立刻蕩起了層層波瀾。而手下的動作,也越來越快。

    心,亂了。琴,自然也就亂了。

    在急迫的琴聲中,滿池的蓮花消失了,這個孤立於湖心的華亭,也變了模樣,從華美變得荒涼。

    白衣女子抬頭向四周望去,見到的是滿目的濃密霧氣。霧氣中,隱約出現了一個紫衣人的身影。

    白衣女子一張臉上露出了甜蜜的微笑,朝那人望去;那人卻瞬間移到了她的麵前,將一把短刀沒入她的腹中。

    她詫異的低頭看了看,隻見腹部的血如同瀑布一般湧泄了出來,染紅了她的一身白衣。

    那紫衣人卻張狂的大笑起來,如同瘋子一般。

    她捂著胸口,抬起頭來,對上的卻是紫衣人那張扭曲的容顏。

    ……

    寒墨語在床上不安的翻動著,她雙眉緊鎖,臉上額上微微滲出汗來。

    紫衣人的狂笑和時緩時急的琴聲,在她的腦海中交替出現……

    孤獨,痛苦,絕望,一起朝她的心頭湧來……

    ……

    寒墨語在這樣的狂笑聲和雜亂的琴聲中睜開了眼睛。

    夢醒了,笑聲和琴聲也戛然而止。而記憶的碎片,卻如同煙霧一般,縈繞在她的腦海中,無法揮去。

    痛的無法呼吸。

    那個紫衣人麵容,一直在出現,無法抹去。

    恬然微笑著的溫柔如水的他,狂浪的大笑著的惡毒狠絕的他,到底哪個才是真的他?寒墨語一時間迷惑了。

    隻是,那個人的麵容很淡很淡了,寒墨語隻是固執的覺得,那一定是她的前世。

    她前世一定和夢裏的那個紫衣人有著什麽樣的故事。卻已經回想不起那個人的容顏。

    但她清楚的知道,正是那個人,夢中自己深深愛慕的那個紫衣人,殺死了夢中的自己。

    如果隻不過是一場夢罷了,為什麽這個夢這樣離奇?這樣綿長,一遍又一遍的重複著?即使是假的,也給了她足夠憎恨和畏懼的理由。

    寒墨語無法再入睡了。

    她點燃了燭燈,在屋中,將七弦琴擺在麵前,坐下,然後細細的打量著琴身。

    這把琴雖說沒有夢中的華美精致,卻也足以令寒墨語愛不釋手了。而她同時彷佛,把一些什麽深厚的情愫寄托在了這把琴裏。

    她撫摸著琴聲,如同撫摸著愛人一般,那樣的溫柔,那樣的不舍,那樣的癡迷。

    寒墨語伸出了手指挑了一下琴弦。

    叮噔~~~~

    音色真好。像泉水一般靈動。

    寒墨語閉上了眼睛。

    眼前浮現出一池碧波,一片紅蓮在風中搖曳。風中似乎彌散著淡淡的花香。

    亭中,蟬翼一般的薄紗隨風飄舞著,似乎在輕撫著她的臉頰。

    難道,這也是前世的記憶嗎?還有多少記憶沒被想起呢?我,到底是誰,那個紫衣男子又是誰呢?

    ……

    長禦。

    苻長禦。

    她的腦海裏,忽然冒出這個名字,如同夜裏的燈光一樣清晰。

    她嚇了一跳。然後,這個名字和那位紫衣人模糊的麵容融合了。她的大腦從一片混沌中被刺破了,透入了一絲光亮。

    她豁然知道,這是那個紫衣人的名字,苻長禦。

    苻長禦……

    寒墨語喃喃的念著那個人的名字。

    為什麽又要我記起呢?她狠狠的拍拍自己的腦袋。

    她不想聽這個名字,她憎恨這個名字!她早已把這個名字深深的埋藏在了記憶最深處,為什麽現在又被扒拉出來了呢?!……

    她有些驚恐,仿佛隨著這個名字複蘇的,還會有什麽更可怕的東西。

    長禦……我喜歡你……長禦……

    寒墨語使勁兒雙手抱著自己的腦袋。但是,她依舊越來越清晰的看見,那個身著白衣女子一臉哀傷和落寞的站著水邊,望著一池盛開的如火如荼的紅蓮。

    隻見她伸出手,從懷中摸出一張紅色的信紙,然後慢慢的展開。那信紙的上麵,密密麻麻的寫滿了那個人的名字,苻長禦。

    那一個個清秀的字跡整齊的排成一行行,鋪滿了整個紙麵,一如白衣女子的臉龐般秀雅無雙。

    隻是,那字跡在最後,竟然越來越失去了那份從容俊雅,反而變得有些焦躁起來,仿佛要奮力從那束縛的繭中掙脫的蛾子一般,呈現出龍飛鳳舞的姿態。

    字跡很深,也很用力,那勁道幾乎要將紙劃破,湮出一灘淡淡的墨跡來。

    苻長禦。

    那個名字,不單單是被用力刻在了紙上,也深深的刻進了白衣女子的心裏。

    白衣女子慘然的笑了一下,然後伸出纖纖玉指,折疊了幾下,那信紙立刻變成了一朵婀娜的蓮花。

    她緩緩的蹲下身去,將那朵紙做的蓮花放入了湖中,然後無限依戀和落寞的望著那朵紙蓮被風吹向了湖水中央……

    “天璣子,你在做什麽?”

    聽到聲音,白衣女子一驚,轉過頭來,對上的,是那個紫衣人幽深不見底的目光。她順著那個人的目光,轉向了湖中的紙蓮。

    那個紫衣人忽然笑了一聲,道:“你居然像個懷春的少女一般,在湖中放了紙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