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十一看見媽媽顧不得腳上的傷，連蹦帶跳的衝了過去抱住她，“我的媽呀，你沒錢交手機費跟我說啊，怎麽能關機讓我找不到你呢？”

    趙琳本來還在擔心閨女的腳傷，聽完她這個開場白，忍俊不禁，擔心的話卻是說不出來了，“財迷閨女，你這麽好，怎麽不直接幫我交上？”

    哈哈，下次，下次我一定直接給你充費。”陸十一已然紅了眼眶，說完又覺得自己這話鋒不對，“算了，還是不要有下次了，滿世界的找媽太艱辛了，都能寫出一本萬裏尋母記了。”

    你這張嘴呀……”

    把你的優良基因發揮到極致了是吧？”

    趙琳又是無奈又是好笑的看向安沐陽，“小安子，真是難為你了。”

    習慣就好。”安沐陽苦笑。

    小安子？”陸十一大笑起來，這還是她第一次聽見媽媽對自家女婿的愛稱，當即笑到肚子疼，“誒喲，安公公，原來你還是我母後大人麵前的紅人啊！”

    趙琳望天，拉住安沐陽的手說：“走吧，咱們娘倆進去吃飯，讓這傻丫頭在這傻笑好了。”

    我看行！”安沐陽領著趙琳進門。

    陸十一急了，“媽，我是你親生的嗎！”

    不知道啊，反正萬裏尋母的也不是你，誰知道呢。”趙琳笑笑，頭都沒回。

    陸十一欲哭無淚，這絕對是親媽，毋庸置疑！

    一頓飯吃得相當開心，陸十一這個話匣子出奇的安靜，一路都看著自家老媽傻笑，不知道的還以為她是多媽寶的一個人呢。實際上，從小到大她就沒怎麽粘過人，三歲就開始自己睡，五歲已經能自己挑上學要穿的衣服了。

    到底是母女，趙琳理解女兒的心情，所以也沒怎麽搭理她，讓她看個夠便是，仔細詢問了安沐陽對婚禮的安排。

    這些日子安沐陽雖然一直在國外，但對婚禮的大小事宜卻是都準備得差不多了，既然現在陸家的情況特殊，他也同意把訂婚取消，直接走上結婚的最後步驟。

    嗯，至於您和陸叔叔的事兒，能不能先不要跟我父母說？”安沐陽遲疑良久，還是覺得得先明確一下這件事。

    雖然他是非陸十一不娶的，但真心不知道父母的想法。

    趙琳點頭，“我也不想讓你們的婚禮不順利，會等到你們的婚禮結束後再提離婚。”

    一直傻笑的陸十一驀地愣住，僵了半晌，幹巴巴的問：“媽，你還是要跟我爸離婚嗎？”

    趙琳輕輕“嗯”了一聲，沒看她。

    安沐陽覺得自己這個時候不好說話，就悶頭吃飯。

    陸十一咬咬下唇，也沒多說。

    此後，氣氛冷淡不少，最後的甜點都沒能挽回各自的心情。

    晚上，陸十一跟趙琳回酒店住，自然是有很多話想跟媽媽說的。

    雖然父親出軌的事兒是不對在先，但他這麽多年對媽媽也是一如既往的好，這比起那些隻顧彩旗飄飄的混蛋們不知好了多少，加上他現在得了癌症能不能挺過這一關都是未知，媽媽就不能念一念這麽多年的情分嗎？

    可是這些話，陸十一說不出口，可能這麽多年沒怎麽被母親照顧過，她對這個媽媽的依戀太少，似乎，也就沒那麽親密。

    洗漱完畢，兩母女坐在床上，一人拿了一杯紅酒，這是她們第一次這樣麵對麵的好好聊一聊，盡管話題十分沉重。

    趙琳一口飲盡杯中酒，調整了一下呼吸，平靜的說：“我沒想到會懷上你，當年我第一次跟你爸說離婚的晚上，被他強暴了。”

    雖然是合法夫妻，但想到那一晚的事兒，她還是感到莫名的恐懼，那也是他們最後一次發生關係。

    如此一晃，已經二十年多年，所以，陸啟凡會和徐蕾藕斷絲連她並奇怪，到底是個正常的男人，就算不是徐蕾也會是別人。

    陸十一驚訝的幹張著嘴說不出話，似乎是知道了這世上最不切實際的笑話，這比她聽說過的任何一起靈異事件都更讓她震撼。

    所以這麽多年你們一直都是在假裝恩愛？”五分鍾後，稍稍回神的陸十一神情黯淡的問了這個最近一直纏繞在自己心中的問題。

    我跟他……至少還是朋友。”趙琳淡淡一笑，“畢竟，曾經很真的相愛過，所以，也不完全是假裝。”

    這種話從自己的母親口中說出，並且牽扯到的另一個人是自己的父親，感覺實在是難以言喻，陸十一不知道怎麽表達自己想罵天罵地罵社會主|義的心情，倒了滿滿一大杯紅酒，咕咚咕咚喝了進去。

    03年的佳釀啊，就這麽一口氣給糟蹋了，說好了要輕啜小酌呢？

    趙琳覺得自家閨女暴殄天物，把酒瓶子拎到了她夠不著的地方。

    你長大了，有資格和權力知道這些，我和你爸是和平離婚，並不是因為他做錯事，一個巴掌拍不響，他會做錯事，或許也有我的原因。”趙琳十分淡定。

    有果必有因，她在瞬間的震撼之後，其實也沒太責備陸啟凡，也正是自己這種不想責備的態度，讓她覺得是時候離開他了，跟他在一起那麽多年，因為孩子的事兒一再爭吵。

    那時候，她才猛然發現，他們可以在彼此最美好的年華給予承諾並勇敢堅守，卻最終落俗的輸給了現實。

    她可以接受婚姻和愛情的失敗，卻不能禁錮自己。

    不想，老天在這種時候給了她不得不妥協的理由。

    這就是命吧，命運的安排總是讓人措手不及。

    那……你就這麽離婚什麽都不要，不是便宜了那母子嗎？”陸十一悶著頭，酒喝得太急，她的腦子開始有些迷糊了。

    你媽我不是還有你嗎？”趙琳揚手拍拍她的頭，“這些年，我和你爸一直在你看不見的地方關注著你，我們對你的關心不夠，但你長得很好，甚至超出了我們的想象，我們視你為老天給予的恩賜，希望你能快樂的生活下去。”

    星雲對你來說一直都是個沉重的包袱，就算你當年不回來，我們也不會對你有任何要求。”趙琳微笑，“你爸跟我一樣，都是愛你的。”

    她那麽生氣是因為陸啟凡單方麵毀掉了給她最後的承諾，沒能給她點時間讓她先跟十一說明白。

    不過現在，都還來得及。

    我相信，不管你是不是星雲的繼承人，你安叔叔和楊阿姨都會對你很好，沐陽的為人我們了解，至於他那些有些頑劣的曆史，媽媽覺得倒不是什麽問題。”

    或許是走過了人生的世態炎涼，倒是覺得男人在年少輕狂的時候瘋一瘋沒什麽不好。每個男人的成長都勢必需要女人的眼淚滋養，安沐陽已經長成了一個成熟的男人，他知道自己想要什麽，而灌溉他的女人中，沒有陸十一。

    在趙琳看來，這沒什麽不好。

    我們也知道你喜歡葉北。”見閨女不說話，她就繼續說：“但你知道葉北和徐蕾的關係嗎？”她正要繼續，忽然間閨女身子一歪倒在了床上。

    原來一直垂著頭默默不語，不是因為她在消化她的話，而是……睡著了。

    趙琳無奈的歎口氣，隻能將話打住，給她蓋上了被子。

    夜涼如水，她卻覺得分外輕鬆，連日來的壓抑也頃刻舒展。

    她最不想麵對的就是陸十一，如今能說的也都說了，不管她聽了多少，能理解多少，她這個不稱職的媽媽也隻能做到這些了。

    陸十一早上醒來的時候媽媽已經出門了，留了字條給她，好像是約了朋友去美術館。

    媽媽這個年紀還有能一起去看畫展的朋友真是難得，畢竟這個歲數的女人身邊大多都是聚在一起打打麻將跳跳廣場舞，說說七大姑八大姨的大媽了。

    陸十一引以為傲，但她和夏晨已經約好百年之後要一起稱霸廣場，相攜成為武林高手，所以老媽此等境界她算是望塵莫及了。

    *

    美術館，安毅成等在門口看見姍姍來遲的趙琳趕緊迎了過去，“下次你就算拒絕我也得去接你。”

    趙琳微笑，“等了很久？”

    等你這個老同學，多久都不算久，進去吧。”安毅成說完轉身幫她拉開美術館的大門。

    這個畫展趙琳一直都想看，但總是陰差陽錯的沒機會，安毅成得知她回國，第一件事就是拉她出來看這個，當然，諾達的美術館裏除了她倆和工作人員之外一個人都沒有，也是他的傑作。

    趙琳見怪不怪，仔細看畫，也沒多說什麽。

    安毅成安靜的跟在她身邊，亦無話。

    這麽多你，他一直都默默的跟在她身邊，習慣了看她的背影，看她的側臉，看她眼中映出別人的樣子，所有不該有的習慣都成了自然。

    我閨女就要跟你兒子結婚了，也算是了了兩家老爺子的心願，什麽時候有時間，我得去看看安叔叔了，帶上孩子們，給他報個喜。”趙琳笑著轉身，正對上安毅成有些失神的目光，“你……怎麽了？”

    沒什麽。”安毅成笑笑，遮過了臉上的不自在，“你是大忙人，你有時間咱們一起去。”

    嗯，我最近都沒工作，會一直留在國內，什麽時間都行，我也有好久沒見雅茹了，她最近還好吧？”

    嗯，還是老樣子。”安毅成隨口答了一句。

    改天叫上雅茹一起喝個茶吧，都要成我閨女的婆婆了，我得好好給她拍拍馬屁。”趙琳說著笑起來，亦如少女時代。

    安毅成一個愣神，淡淡的說：“我們會把十一當成親閨女看，你放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