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十一心不在焉的跟顧暝吃著飯，殊不知，心情倍兒好的小九做著各種見爸爸的心理準備。

    顧暝這種整天對著屍體做檢查的人，心思本就細膩如絲，自然把她的所有情緒都看在眼裏，隻是他是有備而來，什麽都沒打算往心裏去。

    幼兒園的事兒，需要幫忙嗎？”他挑了個合適的時機，挑開話題，對上陸十一詢問的目光，解釋：“我跟夏晨打聽了一下你的近況。”

    暫時不用，謝謝。”她算是給自己留了條路，萬一安沐陽那貨做什麽不靠譜的事兒呢？

    五年，誰知道他還願不願意幫忙？還記不記得當初的承諾？又或者，所有的都是假的吧。

    顧暝是真心想幫忙，但對方都拒絕了他也隻好點頭作罷，一頓飯吃得沒了最後的重點，連閑聊都成了費心的事兒，他不願再找話題，她壓根就沒想找話題，飯桌徹底安靜了。

    送陸十一回去的時候，顧暝終於還是忍不住說了件大事，不過這事兒，他本來挺無所謂的。

    我這張臉，不是整出來的，找不到女朋友，純粹就是因為職業。”事關顏麵，他覺得還是為自己這張純天然的臉說句公道話，放眼往周邊看，就知道長這麽帥也不容易。

    關於這件事陸十一其實早就知道了，她們玩過推豬鼻子的遊戲，據說整出來的鼻子是不能這麽蹂躪的。

    她不想承認自己當初玩這個遊戲存在了某種私心，所以此刻，還是表現出了幾分驚訝和幾分釋然，“你這麽好，可以遇見比我更好的女人。”

    女人到處有，逗比不常在。

    當即，顧暝心裏就冒出這麽一句，隻是沒說出來，覺得說多了顯得自己不幹脆，“幼兒園的事兒我是真想幫忙，放心不會收取任何額外費用。”

    她笑，“我也沒什麽額外費用給你。”

    其實她對他的家庭一直不怎麽了解，但憑他這麽有信心的要幫忙，就知道這人並不簡簡單單是個法醫。

    隻是過多的，陸十一也不想再了解了，有件事，應該是連夏晨都不知道，那就是，對於有些背景的大家族，她已經望而卻步了。

    曾經她也是那麽個家庭裏的一份子，轉眼成灰，尚不如一生平淡的小家庭。

    *

    安沐陽風風火火的到了醫院，母親還在洗胃，聽說是吞了半瓶安乃近。

    楊雅茹也是個神人，手邊沒有了自殺神器安眠藥，就開始吃別的，兩種藥雖然都有個安字但功效大不一樣，她真是敢摧殘自己。

    聽貼身伺候的齊媽說，她今天手撕了安毅成派人送來的離婚協議，說頭疼想睡會兒，過了有一個小時忽然狂吐不止，她們才知道，她把安眠藥當糖球吃，一下喂了自己半瓶。

    安沐陽也很頭疼，也想吃點安乃近。

    他已經不想問母親為什麽不想離婚了，她的答案永遠都會是一樣的，她就算死也要死在趙琳後麵，這輩子都不能讓這對狗男女名正言順。

    就是這種深埋進骨子的恨意，讓她也葬送了自己的一生。

    他有時候真是慶幸，陸十一不是親媽這種類型的女人，不然，他感覺自己現在會比挫骨揚灰更慘。

    葉霏聽完齊媽的話，眼風掃過安沐陽，微微蹙眉，“你先回去吧。”

    你也回去吧。”安沐陽有些無力的說。

    她抿抿下唇，上前一步拉住他的袖口，“沐陽，咱們結婚吧，這幾年，伯母一直擔心你也會離開她，難道你真想跟陸十一複合把她逼上絕路嗎？”

    安沐陽輕輕拿開她的手，“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

    他和陸十一本就是不可能的，不管，有沒有他媽，隻是這些，他直到現在才知道。

    楊雅茹醒過來的時候是下午，睜開眼看見兒子，露出淡淡笑容，隻是不等兒子開口說話，笑容就變得淒楚難耐，眼眶也跟著漲紅，淚珠子跟著滾下來，一套動作行雲流水，十分連貫。

    像是排練過太多遍，每個細胞都將分內職責牢記在心，不管什麽時候出場都是百分百無漏洞的表演。

    安沐陽看得多了，隻覺有些疲乏。

    好點了嗎？”他勉強笑了下。

    怎麽這麽傻這種安慰女主角的話，他已經不想說了，實在是說了太多遍，他自己都反酸水。

    你爸他……”楊雅茹也慣性無視著兒子的話，心中的碎碎念不吐不快。

    安沐陽不想聽，“我去跟他說，你不用擔心了，等會兒我讓葉霏喂你吃粥，再睡會兒吧。”

    他說完起身想走，卻被楊雅茹拉住手。

    你是不是跟你爸一樣也想擺脫我？是不是還想著那個小妖精？”楊雅茹說得字字艱難，如同泣血，哽咽間，蒼白的臉色浮起|點點因怒而起的暈紅，卻是極不和諧。

    別亂想了。”安沐陽又笑著安撫她兩句，起身離開時，滿臉都是累極的疲憊。

    什麽話該說什麽話不該說你心裏清楚，別做蠢事。”他跟守在病房外的葉霏交代一句，目不斜視的走了。

    葉霏將含在嘴裏的一個“是”字吐出來，追在他背後的眼神卻是愛恨不明。

    這麽多年，他就一眼她的好都看不到嗎？

    *

    林迪沒想到回國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查陸十一，當年兩人在那樣的境地下分開，他也是目瞪口呆不明所以。

    跟在安沐陽身邊超過十年，他對陸十一的感情是真是假還是能看出幾分，隻是，就真那麽散了，他也不好說什麽，隻能作為朋友在他折磨自己的時候小心陪著。

    如今接到這個命令不由得熱血沸騰起來，比起葉霏，他還是更喜歡正宮娘娘陸十一，不為別的，人傻逗比好相處，這就夠了。

    隻是，他也沒想到，調查完的結果，會多出一個小小姐來。

    安沐陽低頭看著林迪弄來的資料，眉頭堆在一起，看上去苦大仇深。

    也是，好端端的媳婦沒了，坐實了忘恩負義的罵名，現在多半是想舊夢重圓，不愁才怪。

    這個幼兒園的名字……”安沐陽看完之後眉梢不可控得抽了抽，真是陸十一的手筆啊……

    虧她媽還是個藝術家，她怎麽就一點文學素養都沒沾染上呢？

    不過從她的名字就可以看出一件事，藝術家跟文學素養有時候也沒有特別大的關係，但絕對有個性就是了。

    聽說這家幼兒園的經營許可證快到期了，你去查一查，為什麽一直都沒批下來。”安沐陽見資料裏沒有，林迪又不說，以為是他還不知道。

    我已經托人問過，聽說是洛城教育局的局長發了話。”不過，陸十一為什麽會惹到李剛，林迪確實沒打聽到。

    Boss既然交給他去調查了，他也不好打電話給陸十一直接問不是。

    安沐陽揉揉脹痛的眉心，“聽說這個局長的閨女欺負我閨女了，把那些見不得光的資料搜一搜，沒什麽身家背景卻能爬這麽快，總會有點小尾巴，實在沒有，給我安一個。”

    明白。”林迪點頭了。

    時值傍晚，辦公室裏的陽光尤為刺眼，他轉頭看著腳下川流不息的馬路，想到上午陸十一撥過來的電話，猶豫良久，還是算了。

    他現在，就是很想見見他閨女，林迪弄來的資料裏，有一張特寫照片，大眼睛，白嫩嫩的，像極了他，讓人看著就想抱一抱捏一捏。

    隻是，想歸想，醫院裏還有個不知道怎麽處理的老的，他隻好硬著頭皮給他爸先打了電話。

    而此時，坐在副駕上的小九正笑嗬嗬的踢腿，心情極好。

    自從上次的“鬥毆”事件之後，小九覺得徐柯作為一個男生，竟然沒有在第一時間保護她這個小公主，跟童話裏的王子相去甚遠，已經對之失望透頂，是那種每天一瓶純享連著送一個月都不能恢複的失望，所以半個月來一直都有些沒精打采。

    而且念念有詞，她這是失戀了，失戀了應該消極一些才對。

    陸十一真心不知道這些詞她都是怎麽得來的，隻是小九這麽有板有眼卻奶聲奶氣的說出來時，作為親媽，有種鬱卒的悲慟。

    不過，看今天閨女的樣子，應該是從失戀的消極中走出來了，真是可喜可賀哇！

    你今天怎麽這麽開心？”她也跟著十分開心，問話的語氣都十分像電視裏兒童節目的主持人，溫柔甜膩。

    媽媽的問話讓小九十分受用，對於問題的答案，她已經憋了很久了。

    月月說看見我爸爸去學校了，而且很高很帥。”小丫頭現在說起來還十分得意。

    陸十一臉上一僵，心道，你爸爸雖然也很高很帥，但今天真心沒去學校。

    小九心情極好，沒發現媽媽一臉蒙圈的傻樣兒，繼續說：“本來我還不是很想見他，但他既然又高又帥，我就見見他吧。”

    上次她媽說的時候，她沒回答，她以為自己沒回答就是拒絕，所以媽媽才沒有安排，不知道，她媽說完之後心裏也是一個後怕。

    萬一答應了，安沐陽那個混蛋不配合怎麽辦？

    隻是這些小九不知道哇，也一定不能讓她的寶貝小九知道哇。

    嗯，好，那……就這周末吧。”她後槽牙忽然有點疼，琢磨著明天應該請顧暝出來吃個飯，賄賂一下人家，雖然……有那麽點不要臉。

    不過也沒啥，女兒麵前，臉算啥？不要也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