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美杜莎之死(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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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幾乎在場的所有人都因眼前的這一幕感到驚駭。

    酒店泛黃的劣質木地板上,女死者被人剃掉了全部的頭發,頭皮被割開,頭部附近放著十幾條死掉的蛇,蛇的毒牙緊緊嵌入被割開的頭皮之中。

    蛇的身軀扭曲交錯著,仿佛融入了女死者的身體,有了生命。

    死狀極其詭異。

    房間中彌漫著福爾馬林的味道,混雜著令人作嘔的血腥味。

    狹窄的空間裏,被堵得水泄不通,卻又寂靜得沒有一絲聲音。

    空氣,仿佛在這一刻凝結了。

    南慕站在那裏,視線直直投向某一點,原本就纖瘦的身體,在寬鬆的警服下,顯得越發嬌小。

    她在那裏站了很久,始終一言不發。

    小木頭,怎麽樣,有什麽發現?”

    南慕身後,中年樣貌的男子清咳兩聲,繼續說道,“不是我說你們這些年輕人啊,就是不如我們老同誌經驗豐富、觀察細致,看事情,不能光看表麵,要深入地看、細致地看,你看女死者的頭部,放著那麽多條蛇,這個樣子像什麽?”

    南慕眯了眯眼,若有所思,卻仍然沒有開口。

    像維納斯嘛!”沈算話音剛落,便看見周圍所有人的目光瞬間都聚集在自己身上,還有人幹脆偷笑起來。

    南慕聞言,緩緩轉過頭,涼涼地看著沈算。

    那副表情仿佛在說,你說的都對,你開心就好。

    沈算是刑警隊的老警察了,然而卻是出了名的不著調,自稱“神算”,對星座、塔羅牌都頗有研究,可每次算的結果都不準,到後來,眾人幹脆改叫他“神棍”。

    起初,沈算對這個諢名十分抵觸,被叫的次數多了,久而久之,也就放棄了掙紮。

    沈算被南慕看得心裏發毛,突然之間一拍腦袋,壓低了聲音嘀咕,“不對,不對,沒胳膊的那個才是維納斯,這個應該是那個……”

    維塔斯。”

    不對,是維斯塔。”

    ……”

    幾個和沈算熟悉的年輕警察忍不住調侃起來,沈算麵子上有些掛不住,正要開口訓斥。

    蛇發女妖美杜莎。”

    男人低沉的嗓音響起,隱隱帶著一絲淡漠。

    陸隊果然有水平!”沈算瞬間站得筆直,開口的刹那同時完整轉體一百八十度和敬禮的動作,看得眾人目瞪口呆。

    可是下一秒,沈算討好的笑容就這樣僵在了臉上。

    一片沉默中,南慕順著沈算的視線看過去,入目,是一張皮相極好的臉。

    男人的五官俊美而出挑,一雙黑眸幽暗深邃,仿佛能洞悉一切。

    長身鶴立的男人,麵色沉靜,穿著深色襯衫、黑色長褲,渾身透著一股清冷疏離的氣質。

    片刻的失神過後,南慕朝著男人走了過去。

    你是報案人?待會請跟我們去局裏一趟做詳細的筆錄。”

    男人的視線落在她臉上,卻久久沒有回應。

    他就這樣旁若無人地看著她,濃黑的眸如墨一般,映出她的倒影。

    好半晌,直到南慕以為他不會再開腔,才聽到那個“好”字。

    *

    審訊室裏的燈光亮得晃眼,南慕晃了晃手裏的筆,淡淡地看向對麵的男人。

    姓名?”

    秦靳北。”

    性別?”

    南慕話音剛落,身旁的沈算不禁挑眉,這是什麽鬼問題……

    印象中南慕一畢業就進入刑警隊實習,當新人那會,沒少被他們刑警隊這幫大老爺們使喚,是出了名的好脾氣。

    可是今天南慕的態度,倒真是新鮮。

    性別?”

    見秦靳北不回答,南慕眉心微蹙,重複了一遍問題。

    需要證明?”

    男人麵色平靜地說道,一雙幽深的黑眸直直看向她。

    語氣似乎帶著隱約的曖昧,又似乎沒有。

    咳咳,”沈算見南慕的臉色隱隱有幾分難看,索性把話茬接了過去,循例又問了幾個問題。

    昨天淩晨一點半左右,我從外地坐高鐵回來,因為時間太晚,在附近找了酒店住下,今天中午退房之前,發現對麵的房間門開著,我走進去看見女死者躺在地上。”

    沈算點點頭,正要繼續發問,南慕率先開了口。

    你看見對麵門開著,覺得可能有異常情況,卻沒有聯係酒店工作人員,而是自己走進去?”

    當時房門半開著,我聞到福爾馬林的味道,認為有可疑,所以進了房間。”

    秦先生是南江大學心理學係講師,平時從事的工作似乎不會接觸到福爾馬林,為什麽會對福爾馬林的味道這麽敏感?”

    *

    終於做完了筆錄,審訊室裏隻剩下沈算和南慕兩個人。

    沈算準備離開前,驀地扭頭看向坐在那裏紋絲不動的南慕,腦海裏不禁回想起剛才的那一幕。

    我母親曾經是法醫。”

    秦靳北仍然是那副冷靜又帶著幾分疏離的態度。

    到這裏,筆錄已經差不多結束了,沈算準備送秦靳北離開之際,卻發現男人坐在那裏,慢條斯理地卷著袖口,看那個架勢,似乎並沒有要離開的意思。

    南慕放下手中的紙筆,正要開口,卻聽見男人醇厚的聲音,“南警官還單身?可以考慮我。”

    她垂眸看過去,恰好對上男人的視線。

    秦靳北修長漂亮的手指堪堪將袖口挽起,看似態度漫不經心,可他的眼裏,卻沒有絲毫戲謔的意思。

    南慕嘴角一勾,唇畔是似笑非笑的弧度,“抱歉,我對秦先生不感興趣,不過沈警官似乎對秦先生很有興趣……”

    一旁的沈算立刻拉開審訊室的大門,搶在南慕繼續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之前送走秦靳北,“秦先生可以走了,如果有需要,我們還會再聯係你。”

    眼看男人的背影漸行漸遠,直至消失,沈算轉過身,瞪了南慕一眼,繼而又想到了什麽,咧嘴笑了,“咱們警隊一枝花小木頭,可是頭一次在審訊室被采啊,不過你跟這個秦靳北是不是有過節?怎麽今天老刁難他,這可不像你的作風啊。”

    南慕連眼皮都懶得抬一下,“不認識。”

    沈算撓了撓頭發,若有所思,“不過話說回來,秦靳北這個名字,怎麽這麽熟悉……”

    秦靳北一看就是直男,神棍叔叔,你跟他沒有發展機會的,死心吧。”

    南慕笑著湊了上去。

    小丫頭片子,沒大沒小的!”沈算看著南慕皮笑肉不笑的模樣,有些氣結,抬手就是一記敲在南慕頭上。

    秦靳北、秦……”沈算收回手,繼續冥思苦想,終於靈光一閃,“秦靳北不就是那個……”

    早已經離開審訊室的南慕,聽見沈算突然拔高的聲音,垂在身側的右手不自覺地握起。

    那裏,還殘留著剛才男人走時觸碰過的溫度。

    他的手,溫涼如玉,指腹擦過她手背時,卻莫名的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