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3 天啟(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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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不起院長,我把所有的事情,都說了。”

    聽筒裏,傳來姚歌嘶啞的聲音。

    大約十分鍾之後,姚歌和刑警隊其他三人出現在院長辦公室門口。

    姚歌的臉上還掛著淚痕,眼裏沒有一絲神采,情緒低落到了極點。

    對不起院長,”姚歌站在門口,遲遲沒有往裏走,過了一會兒,她扭頭看著李毓秀,眉頭緊鎖,五官幾乎擰在了一起,聲音帶著哭腔,“我不想再瞞下去了……”

    李毓秀看著姚歌,緩緩走了過去,然後伸手拍拍她,卻沒有說話。

    我們是在食堂找到姚歌的,發現姚歌的時候,隻有她一個人,”王旋熠小聲對南慕和邢厲說道。

    南慕看著眼前的一幕,接著抬眼,去看陸祈。

    她的目光,恰好對上陸祈平靜的視線。

    隻是一眼,她就別開視線,心裏的疑惑,仍然沒有解開。

    為什麽,凶手會放過姚歌?

    還是說,他們一開始的猜想,是錯誤的?

    那位林女士,是個記者,我送她離開的時候,她突然拉著我,讓我說出三年前事情的真相,還說如果我不說的話,她就……”

    姚歌說到這裏,聲音哽咽,似乎難以繼續下去。

    其實,我早就瞞不下去了……我把當年一次性餐具的事情都告訴她了,包括孩子們食物中毒的真相、還有最後消失的餐具,”姚歌抬手抹了一下眼淚,“我全都說了。”

    眾人走出辦公室時,邢厲仍然扭著頭,看向辦公室的方向,他抬手在腦袋頂上摸了摸,表情很不解,“現在又是啥情況?”

    南慕搖了搖頭,看向陸祈,“師父。”

    剛剛叫出口,她的聲音就停住了。

    陸祈站在那裏,安靜得出奇,目光卻投在了不遠處的一點,不知道在看什麽,似乎看得格外出神。

    南慕順著陸續的視線看了過去,入目,是一個坐著輪椅的小女孩,她看起來大約七八歲的樣子,小女孩的旁邊,還站著兩個小男孩,耳朵上都帶著助聽器。

    三個孩子扭著頭,看向她和陸祈的方向,眼裏有幾分好奇,卻又沒有接近他們。

    過了一會兒,一個女人和南慕擦肩而過,走向三個孩子,那個女人是姚歌。

    心情已經平複下來的姚歌,走到孩子身邊蹲下,對孩子說了什麽。

    緊接著,南慕看見坐在輪椅上的小女孩,忽然伸手,在姚歌眼角擦了擦。

    那個畫麵,突然之間,讓南慕眼睛一熱。

    她扭過頭,不再去看姚歌和那幾個孩子。

    *

    雖然姚歌最終安然無恙回來了,但是出於安全考慮,陸祈讓刑厲和沈算暫時留下,而他和南慕、王旋熠趕回了刑警隊。

    回去的路上,車子裏少了兩個人,氣氛也比來時沉悶了許多。

    等回到刑警隊,沒過多久,王旋熠忽然驚呼一聲,“陸隊、小木頭,你們看,南江晚報的官博發了一條微博,說的是醫療垃圾被回收做成一次性餐具的事情。”

    南慕湊過去,盯著王旋熠麵前的屏幕看。

    不隻是這個官博,南江晚報的官方網站、還有好幾家門戶網站,都發了這樣的新聞,還有的提到了三年前福利院孩子集體食物中毒的真相,就是因為這些餐具。”

    新聞裏,還提到記者走訪調查的一些內幕。

    王旋熠看著新聞裏的描述,憤怒地一拍桌子,“我去,這些人為了賺錢,太黑心了!沒經過任何處理的醫療垃圾,還帶著針頭的輸液瓶、輸液管,就直接在機器裏粉碎了,做成餐具,流到市場上。”

    正在這時,南慕的手機震了震,她拿出來,看了一眼剛剛進來的短信。

    1,不是指人,而是整件事。”

    簡潔明了,是秦靳北的風格。

    45和44中間剩下的那個1,不是指人,而是整件事,是指醫療垃圾加工成一次性餐具,流到市場上的這件事。”

    今天去福利院的那個女記者,應該是凶手對姚歌的考驗,或者說測試,如果姚歌把真相說出來,凶手就會放過她。”

    南慕說著,回憶起離開福利院之前的那一幕。

    坐在輪椅上的小女孩,伸手給姚歌擦眼淚的畫麵。

    三年前,姚歌知情不報,的確是犯了錯;但是,姚歌確實是真心實意關心這些孩子。

    至於三年前的事情,隻是冰山一角。

    醫療垃圾製成一次性餐具,流入市場,受害者不僅僅是那44名福利院的孩子,還有更多的人,隻是那些孩子們原本就年紀小,抵抗力相對更弱,最終發生了孩子們集體得病的事件。

    而凶手一直暗示的那個1,是整個事件,不是某一個人。

    王旋熠看著新聞,忽然愣了愣,“話說回來,要不是因為凶手殺了那三個人,我們根本不會去查三年前的事情,也不可能知道真相。”

    王旋熠的話,讓南慕目光一頓。

    如果凶手隻是想曝光三年前的真相,不需要殺人,”陸祈的臉色有些沉,“他並不是什麽正義使者。”

    南慕看著陸祈的側臉,他的臉色雖然難看,眼裏,卻透著一股堅定。

    凶手還是和四年前一樣,他“懲奸除惡”,從某種角度而言,的確是大快人心。

    可是,正如陸祈而言,如果凶手隻是想曝光真相,根本不需要殺人。

    如果維護公義的手段就是觸犯法律,那麽到最後,凶手維護的,又是什麽呢?

    隻是,並非所有人都能做到陸祈這樣的冷靜客觀。

    傍晚時分,沈算和邢厲從福利院趕了回來。

    邢厲走進來時,滿臉通紅,顯然也是看了網絡上的新聞,一時氣急才有的反應。

    不過不管怎麽說,這個案子總算是結束了,”王旋熠向後一靠,伸了個懶腰,仿佛全身的神經蜷縮了太久,終於在這一刻舒展開。

    屋子裏,沒有一個人搭腔,眼看著這樣的情形,王旋熠有些惴惴不安地靠近南慕,“小木頭,你說,這次是真的結束了吧?”

    南慕抬眼,視線掃過沉默的幾人,輕笑一聲,點點頭,“結束了。”

    這陣子大家都辛苦了,早點回去休息。”陸祈說完,站起身,走到南慕身旁的時候停了一下,然後,繼續往前走。

    南慕愣了一下,反應過來,這已經成了她和陸祈之間的默契,甚至不需要開口,她就能明白陸祈的意思。

    跟陸祈前後腳走出去的時候,兩人都很沉默,南慕的腳步沒有陸祈那麽快,最後,她幹脆轉身停下,看著眼前熟悉的建築。

    師父,老阮曾經跟我說,他看過一句話,說我們之所以看不見黑暗,是因為有人竭盡全力,把黑暗擋在我們看不見的地方。”

    但是也許有時候,我們應該看看那些黑暗麵。”

    有時候,或許我們應該直麵社會的黑暗麵,與之抗爭、永不屈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