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尤風沒有買到婚紗，這個萬籟俱寂的深夜街道上所有的店鋪都關了門，那些婚紗店自然也不例外。好幾次他站在婚紗店前想破門而入，當然他是有這個能力，但這是他和連翹的婚禮，他隻想這個婚禮純粹，而沒有其他不必要的雜質。

    奔馳的車輪劃破了夜色，石尤風從來沒有感到像現在這麽焦急。前麵的街口有兩個模糊的身影似乎在招手，石尤風便將保時捷停在他們的身畔。

    是兩個中年男子，普通的衣著，身旁放著兩隻鼓囊囊的蛇皮袋，他們大聲和石尤風說話，原來這兩人是從河南趕來參加明天外甥女兒的婚禮，不巧的是火車大半夜才到，出租車看到他們兩個大男人害怕出事誰也不願意載他們，他們隻得提著行李一路走走停停。

    是你們的外甥女兒出嫁？”石尤風隻覺眼前一亮。

    是啊！不然我們也不會大老遠從河南趕來，這蛇皮袋裏裝的都是外甥女愛吃的家鄉菜。”

    我送你們去。”石尤風心情好起來。

    半個小時後到達臨河路的一幢社區住宅樓，兩名中年男子千恩萬謝地告辭下車，並邀請石尤風上樓去喝杯水，這正中石尤風下懷。乘電梯到達13樓，正好那家的主人正在扔垃圾，兩名男子把事情一講，主人便熱情地請石尤風進去。

    一進屋石尤風便感到一股濃鬱的喜事臨門的味道，屋中的大箱小箱堆積如小山，有空調、彩電、微波爐、烤箱、熱水器、羽絨被等等，看來都是為女兒準備的嫁妝。

    女主人不管三七二十一拿著糖果盤就往石尤風手中塞喜糖，石尤風隻好接了一把放進口袋，笑道：“很抱歉，能讓我見見新娘子嗎？”

    這個要求讓女主人稍微一愣，她仔細地打量石尤風，這樣一個相貌體麵的男人不會是個壞人，再說借他的口討討吉言也不錯，估計是進了門幹脆順便向新娘道喜。

    過了幾分鍾一個年輕的姑娘從裏屋出來，料著她必是新娘子，石尤風趕緊上前道喜。

    謝謝。”那姑娘瞧見是個俊美的男人，未語便臉先紅了。

    其實……”石尤風忽然感到很難說出口，明天就是這個姑娘的婚期，自己怎麽能夠向她提出如此過份的要求呢。但轉而想到獨自在教堂等待的連翹，他的臉皮就厚起來。“很抱歉，其實我是想買你的婚紗，雖然我這知道這很不應該，但我必須要買你的婚紗。”

    此言一出，在場所有人都驚奇地盯著石尤風，他白皙的麵頰爬上一抹紅色。“我願意出二十萬買你的婚紗。”他的聲音不響亮，但是卻足夠的誠懇，沒有人懷疑他是惡意開玩笑。

    為什麽要買我的婚紗？你可以等白天到婚紗店去買。”

    石尤風笑了笑，道：“因為現在有個人正在教堂等我，我必須帶著婚紗去見她。我找了很多地方，但現在都關了門。”

    哦！”姑娘點著頭，轉身走進裏屋，過會手裏托著一個方形紙盒出來。“我同意把婚紗賣給你。”

    石尤風頓時心裏充滿感激，他為了給連翹婚紗卻剝奪這個姑娘穿婚紗的權利。“那你……”

    不用擔心我沒婚紗穿。”那姑娘咧著嘴笑起來，其他人也跟著笑。“實話說，我家正是開婚紗店的，你算是來對地方了，這套婚紗是我店裏最美最好的一套，叫作羽衣仙子，本來我是打算明天結婚時穿，但是現在我決定把它給你和你的愛人，希望你們幸福美滿，白頭偕老！”

    謝謝。”石尤風趕緊從錢夾掏出一張二十萬的支票，遞到她的手中道：“我沒有現金，請你接受這張支票。”

    這套婚紗沒有這麽貴。”

    不，這套婚紗對我來說是無價之寶，我也祝你們幸福美滿，白頭偕老！”說完石尤風轉身欲走。

    那姑娘又叫住他，道：“等等。你這麽匆忙買婚紗，是不是臨時才決定舉行婚禮。”

    是，她受了很重的傷。”石尤風點頭。

    那你等下。”說著那姑娘又快速走進裏屋，半晌出來手心裏握著一個紅色小禮盒，她打開禮盒，裏麵鑲嵌著一枚晶瑩的鉑金鑽戒。“我想你肯定還沒有準備戒指，這枚鑽戒雖然說小了點，但是款式非常好看，我把它送給你，相信你的新娘一定會喜歡。”

    謝謝。”石尤風也不推辭收下來。

    銀灰色的保時捷在風中穿行，駛進一處豪華別墅住宅區，石尤風走下車，隨意地拾起一塊小石子朝其中一幢別墅的二樓窗子擲去。他擲得極準，石子並沒有擊中窗玻璃，而是碰在窗架上發出輕微的一響。果然一分鍾後便見窗子拉開，一個人影如大鵬展翅般從窗子裏躍出。

    是哪來的混蛋敢砸我家窗戶。”嚴子鷹低喝，她是習武之人，輕微的聲響便能驚醒她，其實她自己也巴不得有這種事，以便讓她顯顯身手。

    是我。”

    溫柔的聲音仿佛被夜風拂落的花瓣上的積雪，立時一個高大的身影從保時捷後麵轉出來，月光的清輝撲灑在他英俊的麵孔，那雙眼宛若浮在幽暗水麵上的星光。嚴子鷹待瞧清他的麵容頓時驚得說不出話，這張臉居然和石決明長得一模一樣，但是他們……

    嚴子鷹失神地瞧著他修長的雙腿，一直在想，這世間真的有完美無缺的男人。石決明，他夠英俊，可他是個侏儒；樸硝夠高大，但他不英俊。眼前的這個男人，集合了石決明和樸硝所有的優點，甚至比他們還要出色。她傻乎乎地瞧著他，忘記他用石頭砸自家窗子，也忘記自己是出來找他打架。

    你是——”

    我是石尤風，想請你做伴娘。”石尤風微笑道。

    石尤風？請我做伴娘？”嚴子鷹的嘴巴張成標準的Ｏ字型，深夜突然出現的英俊男人，說要請自己當伴娘，這種情況一定是自己在做夢。她忍不住伸手給自己一耳光，耳光打得很重，她不禁哎喲叫出聲。

    你果然是個很可愛的姑娘。”石尤風望著她，這個姑娘和連翹是不同的兩個類型，她的身上充滿了春天的活力和生機，像一株雨後的春筍新鮮得令人不敢逼視。

    嚴子鷹這才醒過神，她瞧著保時捷後座上放著裝婚紗的方盒，唬著小臉道：“你砸我家窗子就是為了請我做伴娘。”

    是。”石尤風笑著點頭。

    你和石總，就是石決明，你們是什麽關係。”嚴子鷹故意把眼睛瞪得圓圓地做出凶狠的樣子，可是麵頰旁的兩個大酒窩卻深深地出賣了她。

    我們是孿生兄弟，他是我大哥。”石尤風毫不隱瞞。

    好吧，看在石總的麵上，我決定當伴娘。既然如此，還等什麽，我們走吧。”嚴子鷹歡快地走到保時捷前，拉開車門就要坐進去，做伴娘可是比打架更有趣的事情，何樂而不為呢。

    穿睡衣的伴娘？”石尤風笑嗬嗬。

    嚴子鷹瞧著自己睡衣上的大青蛙頭圖案也笑開，跑進別墅幾分鍾後換了一套桃紅色的連衣裙出來。“小石總，新娘是誰呢？你還沒告訴我。”

    石尤風低聲咀嚼小石總這個令人啼笑皆非的稱呼，道：“你到了教堂就會看見新娘。”

    切！還對我保密，我申明要是看見新娘長得不好看，我可不做她的伴娘。”嚴子鷹嘰嘰咕咕，此刻盒子中的婚紗完全吸引她的注意力，她也不管石尤風是否同意就打開盒子瞧婚紗，嘴裏嘖嘖讚歎。

    小石總，你眼光不錯，這婚紗真漂亮。”

    石尤風的嘴唇趔趄不停，幾次抗｜議小石總這個稱呼，誰知嚴子鷹卻說，你哥是大石總，你就是小石總了。

    保時捷在寂靜的路上行駛如風，到達那個僻靜的小教堂時，天色仍漆黑似墨，一片月光和幾點星光襯得這個夜空有一種寧靜安詳的美。

    新娘就在裏麵麽。”嚴子鷹搶先跳下車，向教堂裏衝進去，她老早就好奇新娘的模樣。

    教堂裏點著十幾枝白燭，有個年輕女人側臥在第一排的長椅上，搖曳的燭光映在她美麗的麵龐，嚴子鷹不禁驚喊出聲。

    師父，是你嗎？”她大呼地奔過去扶起連翹。

    連翹緩緩睜開眼睛，看見她臉上便露出笑容，道：“子鷹，你怎麽來了。”說著她要撐起身子往外麵看去，門口石尤風托著婚紗盒子微笑進來。

    我回來了，把子鷹也帶來，你一定希望聽到有人祝福我們。”石尤風瞧著她，溫柔的目光化成悠悠的流水。

    師父，真想不到小石總會是我的師公。”嚴子鷹眉開眼笑，簡直比連翹還要高興，連翹屢遭不幸，她比任何人都希望連翹得到幸福，現在連翹有石尤風照顧，她可以說是放下心頭大石，再說也隻有石尤風這樣的人才配得上連翹。

    嚴子鷹耐心地幫連翹穿上婚紗，石尤風則去把所有的蠟燭都點燃，當他回過頭就看見像仙子一樣美麗純潔的連翹，站在教堂的當中如同一株濯水而開的白蓮，微風拂起婚紗寬大的裙擺，她纖瘦的身軀仿佛要騰雲飛去。

    哇！好美啊！師父，你穿上婚紗比我想像的還要美。”

    嚴子鷹頑皮地把住在教堂二樓的老牧師給鬧醒，逼著他出來給石尤風和連翹主持婚禮。婚禮按照西式婚禮程序簡化進行，嚴子鷹扶著連翹從教堂門口走來，將她交到石尤風的手中。

    連翹脈脈含情的目光注視身畔的男人，他們真正的相見隻有三次，第一次是在醫院外麵的車站，第二次她跟著他去了郊外的鄉村，第三次她和他在這間小教堂舉行婚禮。

    似乎他們連戀愛都不曾有過，而此刻他們卻結成了夫妻。

    他們互相深情凝視，彼此的眼中都裝著對方誠摯的麵孔，什麽都沒有說，卻仿佛把什麽都說了，在他們的心中不約都湧起生死不負的誓言。但是他們仍是沒有說出來，因為他們是個性如此相似的人，誓言即使埋在心裏，那也是會履踐的。

    上帝使你活在世上，你當以溫柔耐心來照顧你的妻子，敬愛她，唯獨與她居住。要尊重她的家庭為你的家族，盡你做丈夫的本份到終身。你在上帝和眾人麵前許諾願意這樣嗎

    我願意！”

    上帝使你活在世上，你當常溫柔端莊來順服這個人，敬愛他、幫助他，唯獨與他居住。要尊重他的家族為本身的家族，盡力孝順，盡你做妻子的本份到終身，你在上帝和眾人麵前許諾，願意這樣嗎”

    我願意！”

    ……

    一雙咄咄的眼睛隱藏在黑暗中向教堂裏麵窺看，這雙眼睛的形狀很美，但此刻卻噴出兩團灼灼的小火苗，仿佛恨不得將裏麵的所有人都燃燒成灰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