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做一個普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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樸硝粗獷的臉上寫滿了尷尬,站在連翹的身後不停地搓手。石尤風不知發生了什麽事情,疑惑地瞧著樸硝,忽而接觸到良子打過來的眼色。
對不起,連翹,請你原諒。”樸硝頭低得幾乎要埋到自己的胸口,他生性自負,哪裏有過向人低頭道歉之事。
連翹沒有回應,此時在她的眼前不禁浮現出幾個月前在公安局的大廳中與樸硝相遇的情形,那時候的樸硝很熱情,而且他們曾經並肩與敵人作戰,一起經曆過生死,那是多麽珍貴的感情。
尤風,我們走吧。”連翹連看樸硝一眼也不願意了,拉著石尤風的手向前麵的梧桐樹走去,恰好那裏有一部出租車正在下乘客。
兩人上了出租車,石尤風一直擔心地看著連翹,但還是什麽也沒問,他從良子打過來的眼色看出,在連翹和樸硝之間發生了一件非常嚴重的事情。
出租車開動許久,忽而聽到司機道:“你們看看後麵那部法拉利上的人認不認識,他們一直跟著好久了。”
連翹不用回頭,就知道是樸硝追上來了。“不用管,到人民醫院停下來。”
正說著,便見後麵的法拉利加快了速度,瞬間已經超過了出租車,忽然一個急刹就橫在了出租車的前麵,嚇得出租車司機也趕緊刹車,好在司機的車技不錯,竟然在相差5公分的距離處刹住了。
良子從法拉利出來,拉開了出租車的後車門,笑道:“喂,就算你要和他絕交,也麻煩你親自和他說一聲,讓他死了這條心。不然,他會一直追著你。”
如果有什麽誤會還是說清比較好。”石尤風也柔聲勸慰。
連翹咬著嘴唇,後腦勺有點麻冷,仿佛仍被那個烏黑森冷的槍口抵住。“尤風,你在車上等我,我去和他說清楚。”總之,要她原諒樸硝在目前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她彎腰走出出租車,向著法拉利走去,就在這瞬間良子突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坐到連翹坐過的位子上,隨後關上車門,吩咐司機開車。
出租車開動起來,等連翹意識到良子的詭計時已為時已晚,她在出租車後麵追了幾步,但很快被甩遠了,那部出租車消失在滾滾的車流中。
良子從車後的玻離看著後麵氣極敗壞的連翹,露出兩隻小虎牙得意地笑,並且還吐出舌頭做鬼臉。
別頑皮了。”石尤風無奈地搖頭。
良子伸手去摸他的額頭,果然熱力燙人,不由恨恨道:“連翹她到底怎麽做你的妻子,你病得這麽厲害,她還大半夜裏跑出去,一點都不關心你。”
昨夜你是遇見她了嗎?”
良子點點頭,嘴唇向前麵的司機努努嘴,石尤風心領神會不再追問。過了一會出租車抵達人民醫院,良子扶著石尤風出來,趁著沒有人注意,良子悄聲將昨夜的事簡短地告訴了石尤風。
石尤風益發憂心不已,明顯良子的身份已經暴露了,隻是目前還沒有證據,否則一旦掌握了證據良子就會被逮捕。
良子,你在這裏太危險了,你回大和吧。”
我才不回大和,除非師父和我一起回大和。你都不怕,我做徒弟的也不怕,大不了我們一起死唄。”
良子,你和我不一樣,我在這裏出生長大,家人也在這裏。如果真要死在這裏我是沒有遺憾的,而你難道要客死異鄉嗎?”
良子瞅了他良久,才道:“我沒有父母,哪裏有家鄉呢。家鄉是什麽,我隻知道有愛的人才有家。師父,我決定好了,不管將來發生什麽事,我都要留在這裏,因為這裏有師父,還有樸硝,我愛的人在這裏,就算是死我也不會離開。”
傻孩子。”石尤風深深地歎息,其實他早預見了自己的將來,那是他逃不脫的宿命,但是他不希望看見良子走自己的老路。
師父,不要說這些事了,我們都高興起來。快點,我帶你去看病吧,你看你病得不像個樣子了,我真得要罵罵連翹。”良子心性開朗,即使有不開心的事情也不會糾結,這些日子和樸硝相處,樸硝極疼愛她,她心中原有的那絲陰翳也早就煙消雲散,此時心頭正是一片明朗,至於伊賀智藏那夥人早就拋諸腦後。
良子像隻快樂的小兔子,連走路都蹦蹦跳跳,不免石尤風也被她感染了。
石尤風的體溫高達40度,經過查血化驗和拍片檢查後,醫生初步斷定是風寒遷延未愈轉化成了肺炎,建議住院治療。良子又是心疼,又是痛罵連翹,一邊幫著辦理了住院手術。
輸上消炎藥水後不久石尤風的高熱退下來,但全身虛弱無力,良子細心地用熱毛巾幫他擦汗。
咦。連翹和姓樸的怎麽現在還沒過來?他們總不會是找不著我們吧,還是他們兩個又打起來了。”良子摸著下巴,世上的事也真是奇怪,明明不久前,那兩個人表現得生死與共,情意綿綿,和自己大打一場,可哪裏能料到現在他們兩個竟然兵刃相見。
說得石尤風也擔心起來,連翹為了報仇什麽都不在乎了。
這兩個人一點都不省心的,總是要我們兩個為他們擔心。”良子不禁又埋怨起來,樸硝雖對她好,可是和連翹一樣不會照顧人,像樸硝這麽大個人了,睡覺還踢被子,弄得自己半夜常常被空調的冷氣凍醒。“如果哪天他們兩個知道我們的身份,他們會怎樣啊。”
這是石尤風一直放在心上的疑慮,現在也成了良心最擔心的事情,以那兩個人的性格恐怕會氣死吧。
師徒倆相對無言,心中都不免在期待那一天永遠不會到來。
師父,不如你帶著連翹,我帶著樸硝,我們四個人躲到一個沒有人知道我們的地方去,躲開將軍。”良子幻想著,隻要遠遠地逃離開伊賀智藏,那他們的身份就永遠不會被發現。
霎時石尤風一直黯淡的眼神蓬地爆發出一絲耀眼的火花,但隻是那一瞬間火花就熄滅了,他的眼神變得比之前更黯淡。“這天下有哪個地方是將軍所不知道的呢。”他嘴裏有些苦澀。
難道我們做普通人也不行嗎?我們自廢武功。”良子急了。
將軍的為人你不清楚嗎?如果我們失去武功,他一定會毫不猶豫殺了我們。”
說得良子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氣,伊賀智藏狡詐狠毒,如果沒有了利用價值那是絕不會留情,斬草除根以絕後患。“我們就沒有法子選擇一條自己想走的路嗎?”
石尤風虛弱地閉上了眼睛,他從十歲開始就接受作為一名武士的殘酷訓練,早就習慣對上級的絕對服從。他也並不是懼怕伊賀智藏,而是從小接受的武士思想不容許他背叛伊賀智藏。
良子,我是個武士。”就算是在愛情上他堅持了自己的追求,但這並不代表他會做出違背伊賀智藏意願的事,他絕不可以做個叛徒。
良子凝視他許久,她是最明白石尤風的人,但她的內心不像石尤風一樣完全服從伊賀智藏,而是具有稍許的叛逆,盡管現在和樸硝兩情相悅,但是排在心頭第一位的仍是石尤風。
師父,你隻告訴我,你想做一個普通人嗎?和連翹快快樂樂地生活。”
良子等了很久也沒聽到石尤風的回答,他閉著眼睛似乎已經睡過去。忽地良子就決定下來,她要讓石尤風幸福,這是她必須擔負起的責任。
既然躲不開伊賀智藏,與其被殺,不如先殺死伊賀智藏。
師父,我會幫你的,讓你去做一個普通人。”說完,良子俯下身體,冰冷的嘴唇覆蓋在了石尤風的額頭上,霎時一滴滾燙的淚珠從眼眶中掉落出來,輕輕彈在石尤風的麵頰上。
瞬間良子起身,但當她轉過頭時,卻發現連翹和樸硝赫然站在病房的門前。
病房陷入死一般的沉寂,石尤風也感受到了這種可怕的寂靜睜開了眼睛,但卻對上了連翹充滿疑問的眼神。樸硝眼中冒火,一把抓住良子的手臂道:“你剛才在做什麽?你們是什麽關係?”他心跳得厲害,說話也有些結舌。
不料良子卻甩開他的手,走到窗前這才道:“做什麽?你不是親眼看見了嗎?姓樸的,我現在不喜歡你了,我喜歡石尤風。”
你又在騙我是嗎?”樸硝想起上回在石決明的家中,良子也騙自己說喜歡石決明。
誰有功夫騙你,你長得這麽難看,我覺得跟著你太吃虧了。”良子忽然露出一臉的不耐煩。
優越的家境條件使樸硝總比旁人多一些自負,和石決明比起來就算不占上風,那也是勢均力敵,可現在和石尤風比起來,那確實天差地別,石尤風英俊的相貌就不說了,而且他還有一種憂鬱的貴族氣質,這是自己無論如何都不會擁有的。良子的這句話徹底傷害了樸硝高傲的內心,他伸出拳頭朝牆壁上砸去,大約太用力,竟把肩上的傷口又震裂開來,鮮紅的血浸透了衣衫。
良子咬著花瓣似的嘴唇,撇過頭去假裝不理,但那雙眼眸早被繚繞起的一圈圈霧氣給迷朦了。
此時她也在心中大聲狂喊,對不起,對不起,因為我即將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