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魔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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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全清衝進鴻儒山莊的三樓便看到令人震驚的景象,屍橫遍野,殘肢斷骸,血流成河。從死者的著裝王全清分辨出這些人都是弑手盟的武士,他推斷在自己到來之前,這裏發生了一起慘烈恐怖的戰鬥。
在王全清的眼前浮現出了一副畫麵,石尤風為了給桂花姐複仇,救回自己的兒子,和弑手盟發生可怕的內鬥,許多人被石尤風殺死了。最後石尤風可能力竭被人偷襲,胸口被武士刀穿透致死。
王全清不敢想像,弑手盟的武士個個身懷絕技,石尤風單槍匹馬是如何殺死那些人,又如何抱著孩子走出了鴻儒山莊。這些王全清想像不出來,他隻能揣測出一個模糊大概。
在死者中王全清沒有找到連翹所形容的白須老者,可能是逃走了。特警在全樓搜索,山莊中的人早逃得幹幹淨淨,四處空無一人。
王全清帶隊出來沒有瞧見連翹和石尤風的屍體,甚至連司機小楊也沒看見。
原來當王全清在鴻儒山莊全力搜查的時候,連翹堅信石尤風隻是受傷昏迷,堅持要求小楊將他送到醫院。小楊被連翹逼得沒辦法,隻得將石尤風抬到車上,然後開車駛往醫院。
醫生,我丈夫暈倒了。”她一邊哭,一邊大聲嚷道。
急診室的醫生隻聽了心髒,撥動石尤風的眼皮,道:“抱歉,您丈夫已經過世了,請您節哀順便。”
連翹不相信,拽著醫生不肯鬆手,小楊隻好哄她去別家醫院求醫。一連跑了四五家醫院,但連翹隻得到同樣的答案。
他還一句話都沒和我說呢,怎麽就死呢。”
小楊哄著連翹坐上車,這才將她和石尤風送回了黃村,等到小楊一走,連翹便關上了門,拉下窗簾,然後按開燈,去廚房裏端來熱水,耐心地幫石尤風擦拭身體。她從未幫過自己的丈夫做過這樣的事情,所以特別的盡心,她擦得很仔細,水冷後又去換了一盆,然後給石尤風換上了幹淨的衣衫。
尤風,我們一起睡。”她把頭枕在石尤風的肩上,慢慢閉上眼睛。
不知過了多久屋外響起了敲門聲,連翹懶得理睬,繼續抱緊了石尤風。過了一會隻聽得碰的一響,門似乎被踹開了,很快一個矮小的身影走進了臥室。
是石決明。
他鐵青著臉,不由分說掀起床|上的被子,然後又拉扯連翹,當然他拉不動連翹,氣得他直跺腳。“你這像什麽樣子?尤風死了,你是不是也想跟著去死?”
王全清給他打了電話,告訴了他事情的經過,以及良子搶走了嬰兒,王全清講了連翹的情形,讓他適當地勸解。石決明強自忍住悲傷,交待秘書一些事宜便匆匆趕到黃村。
你以為你這樣尤風就能活過來嗎?連翹,你給我起來,不要死皮賴臉地躺在床|上。”石決明痛罵,可是他的眼睛裏也充滿了熱意,酸澀的液體在眼眶裏打轉。
暴風雨來了,但是還遠沒有結束。
不管石決明如何痛斥,連翹始終一聲不吭,她不哭不鬧。石決明歎著氣,如果連翹又哭又鬧說明她隻是悲傷,可現在她不哭不鬧表明她的心也死了。一個人心死了,那就空剩下了一具活著的皮囊。
很快到了石尤風頭七的時間,連翹仍不願意安葬石尤風,這時天氣轉暖,溫度漸高,石尤風的軀體已經產生了一股難聞的異味。連翹拚命地給石尤風擦洗身體,但還是擦不去那股味道。
這幾天石決明放下公司的事務也留在黃村,連翹的心誌已經瘋魔了,他也隻能守著不讓她做出傻事來。
連翹粒米不沾,隻是偶爾喝幾口水,直到此時她仍沒開口說過一句話。
不能這樣,尤風再這樣放下去,連翹你忍心讓他變臭嗎?”石決明悠悠地道。
確實不能再放下去,這屋子裏都彌漫著一股腐爛的味道,連翹拚命吸著鼻子,不讓眼淚淌出來。“石決明,你幫我去買一口棺材來。”
石決明很想拒絕,但是瞧到連翹瘦得不成人形的樣子他隻得違心地同意下來。石決明親自去棺材鋪挑選回一副楠木的棺材,連翹慎重地把石尤風放了進去。
看到連翹把臉貼在棺材上認真傾聽的樣子,石決明隻覺說不出的心痛,如果死的是自己,不知連翹是否會為自己有一絲的哀痛,也許她會高興也說不準。
我不是反對你癡情,但是你不要忘了你還有個兒子。”石決明提醒她,連翹一直沒有提起過孩子。
不要緊,良子會照顧他的。”
石決明直歎氣,連翹確實是魔怔了,如果不將石尤風安葬她是清醒不來的,所以需要快刀斬亂麻了。
棺材放在臥室裏,一放便是數天,連翹呆在臥室裏麵也不出來,整個人呆呆傻傻的,沒事就挨著棺材自言自語,瘋瘋癲癲,讓人看著特別地心疼。
下午村裏的張嫂來看她,陪著她嘮叨,有意無意透露隔著幾十裏路的西寧村有個王婆會問米,能把死去的人請上來說話。連翹動了心,第二日清晨便背著包去西寧村。
在西寧村一打聽,幾乎都知道這個王婆,據說是很靈驗。連翹趕緊歡喜地找上門,那是一個60多歲的婆婆,麵貌不算和藹,尖尖臉,連翹忙說明自己的來意。王婆讓她報出亡夫的生辰八字,沒想到連翹報出八字後,這王婆竟然真把石尤風的一些情況給算出來了。
這個人長得很俊,他應該還有哥哥,是雙胞胎,兩兄弟都有胎裏帶來的毛病,那是他們前生的罪孽,應在今生裏還。”
連翹點頭如搗蒜,這說得實在太對了,哥哥是侏儒,弟弟有哮喘病。
這兩兄弟都有些本事,哥哥大富大貴,弟弟有些奇怪,不容易算出來……”王婆似是而非地說了一些模棱兩可的話,但在連翹聽來都合了她的心思,越發覺得王婆神通廣大。
王婆,你能幫我請亡夫上來嗎?我想和他說話。”連翹迫不及待地道。
王婆進屋拿了一隻裝滿米的碗出來,碗上覆了一張紅紙,然後在紅紙上插了三炷清香。香燃燒後,王婆閉眼喃喃自語,許久,她將碗中的米向空中拋灑,不及一會王婆的身體倏地一陡,眼神變得凶狠無比,過了半晌眼神又安祥下來。
連翹。”從王婆嘴裏發出來的聲音變了,竟真的有些似石尤風的聲音,溫柔得如同花開。
尤風。”瞬間連翹的聲音哽咽起來,道:“你在那裏還好嗎?你需要什麽告訴我,我都替你籌備好。”
連翹,我知道你想念我,但是我已經死了,要入土為安,你這樣記著我,我怎麽能安心。”
對不起,尤風,我舍不得你離開我。”
這時王婆的身體又是重重一抖,眼神恢複如常,她滿頭大汗,似乎虛弱至極。“剛才的話你都聽到了,人死要入土為安,你以為念著他是為他好,但是這樣讓他不能投胎,反而對你生出怨恨。”
王婆,你能不能再幫我請他上來,我還沒說完。”
不用說了,回去吧,讓他入土為安,去該去的地方。”王婆推著手。
連翹無法,隻得從包裏掏出錢放在茶幾上,轉身走出了門。回到家中已是下午,連翹走到臥室突然發現石尤風的棺材不見了,頓時大吃一驚,趕緊在屋裏找了一圈,哪裏還有棺材的影子呢。連翹嚇得魂飛魄散,又在屋子四周找了一遍,仍是一無所獲。
尤風,你在哪裏。”連翹張開嘴,但是哭聲哽在喉嚨裏,那種剜心掏肺之痛再次襲擊了她的身體。
連翹開始在周圍的村民家裏詢問,但是所有人都不知道,她發瘋般在村子裏狂奔,甚至連鞋子都跑掉了一隻無所覺。
天黑後她才慢慢回到了家中。
石決明站在堂屋中,神色冰冷,連翹以為他是來興師問罪,聳拉著腦袋地道:“對不起,石決明,我把尤風弄丟了,他不見了。”
看到她臉上被樹枝刮出的血痕,褲子也刮破了幾個口子,而腳上卻隻穿著一隻鞋子,另一隻腳肮髒泥濘,石決明此刻恨不得能代石尤風死去。
尤風沒有不見,是我把他送去火化安葬了,他葬在九真山陵園,和爸在一起。”
石決明的這句話直如晴天霹靂,震得連翹幾乎站立不穩,她衝了過來揪住了石決明的衣領,怒道:“你憑什麽,你憑什麽……”她喘著氣,一句話堵在胸口氣得說不出來,心痛得快要窒息了。
連翹,你醒醒行不行,你照鏡子看看你現在像什麽樣子。”石決明盯著她。
我不要你管,你給我走。”連翹推著他。
不妨一記響亮的耳光便落在了連翹的麵頰上,火辣辣的疼,頓時連翹驚呆了,石決明敢打她。連翹不禁又氣得發瘋了,這時第二記耳光又準確無誤地落在了她的臉上,連翹徹底被打懵了。
連翹,你好好地活著行不行,算我石決明求你。”酸澀的眼淚從石決明的眼中流出,這個平時從不輕易讓別人窺視他內心的奇男子,此時也忍不住熱淚盈眶。
連翹沒有說話,呆呆地看著石決明,石決明伸手在她麵前晃動,她的眼珠仿佛凝固一動不動。忽然連翹的身子一陣篩糖似的顫栗,喉頭發出咕嚕的聲音,她便大聲地咳嗽起來,然後她的身子向前傾,一大口鮮紅的血便吐了出來。
石決明大驚失色,這時連翹的身體倒在地麵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