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要來？她回來了嗎？

    她怎麽這個時候回來，而且要見我？

    即使我有一萬分不想見到她，但是她是李沫白的母親，我必須要見她。

    因為她要來，所以張姨忙碌了一整天。她知道李母最愛吃的東西，從早上就開始忙碌。

    可是我在想，那麽，安然會來嗎？她那麽喜歡安然，又發生了這樣的事，她會提起這件事嗎？

    她走之後，發生了這麽多事，她是不是為這些事來的？

    這些疑問都在見到她的時候，一一打消。因為隻有她一個人來。

    我從樓梯上慢慢地往下走，便看見了她站在我麵前，那副懷著笑容的麵龐，和我以前見到的，一點都不一樣。

    她是不喜歡我的，這個我知道；可是現在，她的表情告訴我，至少此刻她並沒有那麽討厭我。

    林溪，好久不見，你瘦了不少！”她的笑容很假，可是總比沒有好。

    我沒有稱呼過她，看著站在她身旁的李沫白，我硬是擠出一絲微笑。

    李阿姨好！”我向她打招呼，她便將我的手握在手心裏。

    很暖，也很軟，但是我心裏卻格外的不踏實。

    這段時間，沫白一直在跟我說起你們之間的事。上次是我做的不好，因為對你一點都不了解，所以有很多誤會！”她說著便牽著我走向餐廳，“你不要生阿姨的氣！”

    我不敢看她，不知道她說的是真是假。

    她讓我坐在她身邊，一直握住我的手不放。

    這次發生這樣的事，我真的很揪心！如果我早一點知道你懷孕，就不會把你一人丟在國內了！沫白他畢竟是男人，很多事情都不懂！”她說著搖了搖頭，“可惜了，已經四個月了！”

    說起孩子，我的心也跟著揪痛，是啊！四個月了！我以為四個月就一切安定下來了，可是卻在四個月的時候，他選擇離我而去，甚至，我連看都沒有看到那個孩子一眼。

    我聽說是個男嬰。真是可惜了！”她說著眼圈也跟著紅了，“林溪，你也不要太難過了，你們還年輕，以後還會有的！”

    她是真的也傷心嗎？不然為什麽眼圈也是紅紅的？是不是她真的已經對我改觀了？

    這件事既然已經過去了，就不要再提了！”李沫白說著也在她旁邊坐下來。

    終究是我們李家對不起你！林溪，是我對不起你啊！”她說著眼淚就掉下來。

    我將手抽回來。光說對不起有什麽用，事情是有原因的，為什麽不去追究責任？說再多的對不起也換不回一個孩子！

    可是這件事，並不怪我們！是有人明明在樓梯上……”我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李沫白打斷了。

    上下樓梯本來就容易出意外，隻能說當時太大意了！”

    我看著他，徹底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他說是我的大意？難道他自己不知道嗎？就算不相信我，可是楊蕊、霍展顏、張姨三個人的話他也不信嗎？明明不是我的大意！

    都過去了，以後注意點就行了！”李母接過張姨遞來的紙巾擦了擦眼角，“說起來，這是我們李家的第一個孩子，可是就這麽沒了！”

    她越說越傷心，也越讓我相信，她是在意這個孩子的。雖然超出了我的預料，可是卻也是人之常情。

    我看著李沫白，已經不知道自己該說些什麽。他怎麽可以偏袒到這個程度？他分明是知道原因的，為什麽在他母親麵前要這樣為那個女人掩飾。

    院外的門鈴響起，我沒太在意，張姨卻跑了出去。

    這個時候怎麽會有人來？

    張姨很快跑了回來。

    先生，安然小姐來了！”她麵露難色地看著我。

    李沫白說了，以後，安然不許她放進來。

    可是安然，這個時候怎麽來了？是李沫白邀請來的嗎？

    讓她走吧！”李沫白冷冷地說。

    李母卻咳嗽了一聲。

    既然來了，就讓她進來吧！這次回來，我還沒有見到她！”她說著把手上的紙巾放在桌子上。

    即使我不歡迎，又如何？她安然還是進來了！

    而且是一臉委屈的表情走進了餐廳。

    我以為至少最近的一個月裏，我是不會見到她的，可是她現在就這麽活生生地站在我麵前！

    李阿姨好！”她低著頭跟李母打招呼。那種委屈與卑微的樣子，真讓人憐愛啊！

    可是她安然，何時有過這麽低入塵埃的樣子？不過是在李阿姨麵前裝模作樣罷了！

    既然來了，就坐下來吧！”李阿姨說著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李沫白，“你坐在林溪旁邊！”

    坐在我旁邊！

    我看了看安然，不禁冷笑一聲！她坐在我身邊！

    安然便慢條斯理地在我身邊坐下。

    我沒有看她，我怕自己會忍不住殺了她！

    餐桌上就放著刀叉工具，我的雙手緊緊地在桌下捏在一起，我好怕，好怕自己控製不住自己，真的會拿起刀殺了她！

    她是個殺人犯！她殺死了我的孩子！

    我看，你和林溪之間是不是有什麽誤會？正好我今天在這裏，大家就把誤會說清楚！本來都是朋友，沒有必要鬧得這麽深的怨氣！”李阿姨分明是在幫安然說話！

    李阿姨，林溪這次發生這樣的事，我很抱歉！如果當時我的手抓緊一點，也不會發生這樣的悲劇！”安然立刻開口接話，“我知道林溪心裏恨我，我也沒打算讓她原諒我，如果林溪恨我讓心裏好受點，我願意成為她心裏那個壞人！”

    真會說！

    這件事你也是受害者，我聽說當時你也受了很重的傷！”李阿姨對她說話的時候態度明顯的溫和了不少，“隻不過你和林溪既然性格上合不來，你就不應該主動出現在她眼前！懷孕的女人有點脾氣也是正常的！”

    是我讓安然來找的林溪。這件事不能全怪安然！”沉默著的李沫白開口了。

    然後我覺得自己像個傻逼一樣，坐在桌前，卻什麽話也說不了。我所有的苦和怨都堵在自己心裏。那種苦澀的感覺悶在心裏，好難受。

    我看了看張姨，她依然一副逆來順受的樣子在給大家上菜。

    自從我回來之後，就從來沒有聽她和李沫白說起那天發生的事。好像那件事已經變成了安然口中描繪的那個經過。

    是我，不小心從樓梯上滾落下來，安然為了救我，也跟著我一起滾落下來。

    這就是最終的版本，最正確的版本。

    可是那天在醫院，李沫白還信誓旦旦地告訴我，他不會讓這件事就這樣結束，他會為我們的孩子討回公道。結果呢？

    我聽說安然最近正在整頓麗人，看你，瘦了這麽多！”李阿姨說著愛憐地看了安然一眼。

    我心裏難受，隨意找了借口便出來了。

    餐廳裏不過才五個人，可是為什麽我卻覺得自己是個透明人？

    李阿姨對我態度的轉變好像隻是為了配合演一場戲，好像這樣我就會放棄追究安然的責任。

    我不是傻子啊！那些受過的苦，怎麽可能會這樣過去？現在我的仇人就坐在我旁邊，我不知道該怎麽去原諒她！

    我坐在客廳的沙發上，靜靜地發呆。原本大家都知道的結果，突然間就換了個版本，我成了最大的謊言家。

    李沫白悄悄地走到我身邊，我看了看他，那張臉陌生的我不想再看一眼。

    我真的連他也一起恨起來。

    小溪，答應我，陪我演完這場戲！”他在我身邊蹲下來，抓住我的手。

    我將手抽出來。

    演戲，我不會。

    我沒有辦法在敵人麵前收起自己的眼淚和痛恨。

    為什麽我要演戲？明明是她害死了我的孩子！”我的眼淚便順著臉頰掉出來，“我沒有辦法跟她坐在一起，還要對她說著感激的話！”

    我知道你沒有辦法！可是這場戲，我們必須要演完！”

    你欠了她的，可是你有沒有想過，你也欠了我的！你欠了我的！”我壓低著聲音，那麽想要控製住自己的情緒，可是我真的恨他們！我恨他們！

    我知道我欠了你很多！但是這件事，你必須要演下來！我們現在還不能和她翻臉，我們不能！”

    為什麽？”我哭著看著他，他明明答應了我會處理這件事，答應了我，會還我一個公道，現在卻要我忍下來？我怎麽能忍得了！我怎麽能！

    我不能告訴你。”他的眉心緊鎖，這樣的他看上去卻那麽無助。

    不能告訴我？是因為他根本就信不過我，還是他根本就對安然下不去手？

    我會連你一起恨！”我咬緊嘴唇，眼淚便滑進嘴裏，鹹鹹的。

    對不起！”他起身將我摟進懷裏，“是我沒有保護好你們！”

    可是現在說這麽多對不起，有什麽用呢？孩子沒有了！我卻還要在他們麵前裝作都是自己的錯！

    良久，我的眼淚不再往外流了。

    他緩緩地鬆開手。

    答應我，小溪，答應我！”

    我看著他，突然間覺得他是不是也是身不由已的？他是不是，也有自己的煩惱和痛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