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那間房子裏出來，天色漸晚，這個時間點，外麵連出租車也少了很多。

    我從來都不該降落在他們的生命裏，不該給他們的人生增添這樣多的麻煩。

    公路上看不到一輛車的影子，而霍展顏到現在還下落不明。我試圖給她打電話，依然是關機狀態。直覺告訴我，她的情況並不妙。

    不管是江珊，還是安然，她們中的任何一個，都是我得罪不起的。我們觸犯了她們敏感的神經，那麽，她們會怎麽對付霍展顏？

    現在的情形很明顯，霍展顏是被她們抓走了。

    可是被誰抓走了？又會被抓到哪裏去？而且，劉鳳呢？如果霍展顏被抓走了，劉鳳肯定也會被抓走的。

    天色逐漸黑起來，而我的小腿徹底地腫了起來。

    我實在沒有辦法繼續走下去了，於是在路邊的草地上坐下來。

    這裏還是那個尚未完工的公園，綠油油的是一大片的草地。隻是天色暗沉的很，而且越來越黑，看上去是要下雨的感覺。

    公路上依然沒有一輛車的影子。

    無助感從四麵八方將我包圍住。天地那麽寬闊，為什麽我卻無法容身？

    漸漸地起了風，我的慌亂也慢慢地靜下來，當失去所有希望的時候，也就什麽都不奢望了。

    可是這時候手機響了！

    是找到霍展顏了嗎？

    我立刻將電話接通，電話那頭是個女人的聲音。

    林溪，是我！”

    她是誰？聲音有點熟悉，可是一時間想不起來。

    我是於莉莉！”

    於莉莉！怎麽會是她？

    你找我有什麽事嗎？”她給我打電話我隻覺得很奇怪。雖然上次她跟我說過要幫我，可是我從來沒有把她的話當真。她這個人狡猾多端，誰知道說的話能不能信。

    你知道我現在在哪裏嗎？”她說的悠閑，但是我沒有這個時間和精力和她廢話。

    如果沒有事的話，我就掛了！”

    我在悅色！我又回來悅色了！”

    這個好像跟我沒有什麽關係！”她去哪裏上班，跟我一點關係也沒有，而且我一點也不關心這個問題！

    我說著準備掛掉電話。

    你知道我在悅色看到誰了嗎？”她似乎感受到我的冷淡，立刻接到，“我看到了霍家那個刁蠻任性的大小姐！”

    她說什麽！她看到了霍展顏？

    你在哪裏看到她的？”我立刻急了。

    風越來越大，我將手機緊緊地貼在耳邊，怕自己錯過任何消息。

    你說呢？我在悅色上班，我能在哪裏看到她？”她在電話裏笑了笑，“不過，你來了也沒用，能把她救出來的人，好像隻有——”

    好像隻有，我知道好像隻有誰！隻有李沫白！能從悅色裏把人救出來的，除了他還能有誰！

    你在悅色什麽地方看到她的！”

    她卻已經將電話掛了！

    悅色那麽大，霍展顏會被關在什麽地方？而且，現在還在嗎？於莉莉沒有說清楚就把電話掛了！

    至少，我已經知道了霍展顏的下落！我要馬上去找她！

    我立刻站起來，腿腫的動不了了。真是該死，這個時候腿這麽不爭氣！

    風也越來越大，天色徹底地暗下來，隻剩下路旁的路燈，孤獨地昏暗著。

    怎麽辦？我要如何才能離開這個地方？

    告訴霍展青嗎？他去悅色，能找到人嗎？而且，現在的我還能聯係他嗎？

    霍阿姨現在那麽厭惡我，我不能再找霍展青！而且即使他去了，也不一定能解決問題。

    無論是安然還是江珊，能解決這個問題的，似乎隻有李沫白。

    隻是我找他，他會幫這個忙嗎？這件事他和霍展青一樣敏感，如果我告訴他，會不會讓事情變得更複雜？

    風大起來之後，天空中開始下雨。夏末的雨來的很急，毫無防備地就開始肆虐起來。我來不及思考更多。就算他拒絕我，我也要試一次。

    公路邊種下去不過才幾年的香樟樹，在狂風中搖搖擺擺，看上去隨時都要倒下。這樣苦澀的天氣裏，我根本就無暇顧及自己的安全。

    電話很快接通，隻是一直都沒有聲音。

    你能來接我嗎？”我不知道該怎麽開口跟他說這件事，一張口，雨水便灌進了嗓子裏。

    渾濁的味道，好像被我吞下去的不是雨水。風裹挾著陣陣寒意，原來夏天的暴風雨也會讓人覺得冷。

    你在哪裏？”他許是猜了半天才聽出我說的是什麽。

    我在哪裏？我也不知道我在哪裏，可是我知道附近是一個正在建的公園，於是把大概方位告訴他。

    他隻是聽了一遍，暴風雨中，我連自己都不知道是不是說的夠清楚。

    我知道了！”

    他知道了？他會來嗎？如果他不來怎麽辦？他並沒有說會不會來這個地方啊。

    他是不是把電話掛斷了？我看了看手機，暴雨衝刷在手機上，怎麽按屏幕手機都沒有了反應。

    手機壞了嗎？怎麽沒反應了？

    這個時候手機壞了！怎麽偏偏選在在整個時候！

    雨水順著臉頰，順著肩膀，將我的身體淋的透濕。為什麽我要跑出來？其實我不走，霍阿姨也拿我沒有辦法。為什麽我的自尊心要這麽強？

    現在手機失去了作用，風雨這麽大，我該怎麽辦？

    身上濕透後，每一陣風都不懷好意起來。

    冷，好冷。

    我縮到公路邊上的樹底下，至少還可以擋一點雨。我剛剛躲在樹下，一個驚雷閃過，將天撕開一道口子。

    我驚悚地愣在那裏，好像雷電同時也將我的身體撕裂。

    一種死亡的恐懼在我的頭頂盤旋。

    風雨交加，電閃雷鳴，我想到的不再是霍展顏，也不再是自己。這一刻好像我人生所有的希望都沒有了。

    為什麽我會在這裏？為什麽我會變成這樣？這個問題好像曾經誰問過我。可是我給不出答案。

    為什麽我會出現在這裏？為什麽我會變成這樣？這樣的時刻我不是應該縮在自己的床上嗎？

    可現實不是。

    我躲在這棵同樣單薄的樹邊，和它的命運綁在了一起，一聲雷，我便震顫一次，驚恐一次。

    他會來嗎？他應該不會的吧！他連我在哪裏都沒有問清楚，隻是簡單的一句知道了。如此冷漠，正如他對我的無情。

    其實我應該給霍展青打電話的不是嗎？至少他會來找我，他不會讓我在這樣暴風雨的天氣裏，孤身走在外麵。

    可是現在後悔，已經來不及了。

    我緊緊地縮在樹邊，完全顧不上雷電安不安全，至少我是有依靠的。

    隱約間我聽見了車子的聲音，探出頭去時，一聲雷近的好像是從頭頂閃過去。

    我驚得趕緊縮在一起，然後看著那輛黑色的車子在眼前駛去！

    這是我到現在見到的唯一的一輛車！可是它竟然就這麽開走了！

    天要亡我是嗎？

    絕望的感覺混在雨水裏，從我臉上滴落下來。街麵上的積水流速很快，好像這一場雨要將地麵淹沒一般。

    是不是雨水小了點？我抬起頭往頭上看了看，那一根樹枝傾斜下來，突然斷裂從頭頂掉了下來！

    我本能地身體往旁邊衝過去！可是那雙腿卻早就已經麻了！身體躲開了，樹枝卻直直地砸在了小腿上！

    樹枝不重，卻刺破了我的皮膚！

    好疼！

    我的雙手紮進了汙泥裏，整個身體都混在泥水裏，雨水徹底地將我浸泡起來！

    絕望，從未有過的絕望！

    為什麽我的生活會變成這樣！

    你怎麽樣了？”

    那個熟悉的聲音從我頭頂傳來，我來不及看清他的臉，他便已經衝到我身邊，將我腿上的樹枝撥開。

    難道你不知道雷雨天不可以躲在樹下嗎？”那聲責備好熟悉。

    我知道，可是除了樹下，我能去哪裏？我可以躲在哪裏？

    腿有沒有事？”他一邊問著一邊立刻俯下身來，將我抱了起來。

    髒……”我想說，我身上好髒，我的衣服上，手上，腿上，都是汙泥。

    可是我的聲音一出口就哽咽住了。

    他是李沫白。他竟然是李沫白。

    他來了，他真的來了！

    他起身，雨水順著他的臉頰不停地滴落。雨水中，他的臉那樣的堅定。

    真的是他，真的是他呢。

    他的車就停在前麵一點遠的地方，黑色的，好像就是我剛剛錯失的那輛車。

    他將我抱上車之後，自己也坐進來。他將自己的西裝脫下來，隻露出白色的襯衫。

    我看著他，不知道該說什麽。

    他將半幹的西服蓋在我身上。

    是不是很冷？”他說著摸索到我的手。

    我要往回縮，因為手上都是泥。他卻緊緊地抓住不放。

    這麽涼？”他自語自語地說著，便立刻開始解自己襯衫的扣子。

    我不冷！”我立刻阻止了他，“你不要再脫了！”

    他愣了幾秒鍾，然後手放下來。

    這微愣的幾秒鍾，將我從回憶裏拉了出來。就在剛剛，我以為，我們還是在一起的。所以我可以享受著他給我的一切。

    然後我發現，不是的，這都是幻覺罷了。

    他推開車門下車，坐到駕駛室去。

    你的腿要去醫院看一下！”

    我的腿？他注意到我的腿了？我看了看我的小腿，紅腫的地方被樹枝劃開了好幾個口子，什麽時候，血已經染滿了那條腿。

    車子緩緩地發動，雨水從頭發絲上滴落在身上，陣陣寒意襲來，好冷。

    突然間，我想起來，我找他是有重要的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