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眼神隻是輕輕地從我身上掠過，好像我的這句話對他一點影響都沒有。

    是的，一點影響都沒有。這個結果，三年前我就被動地接受了。

    那天我站在酒店門口，看著他和霍展顏走在一起，那種般配與恩愛的場景，我永生都忘不了。

    那種痛徹心扉，早就將我殺死過一次。

    我因他，數次地身陷險境，可是我沒有想到，最後我全部的希望都是死在他的手上。

    恭喜！”他的唇齒輕啟，隻是薄薄的兩個字。

    諷刺。

    隻是諷刺了我罷了。

    他依然雲淡風輕，依然是他我自逍遙的李沫白，是他春風得意的李沫白。

    可是我呢？

    我的嘴角扯動了幾下，笑了笑，肌肉僵住了。

    媽媽，我可以喝這個嗎？”小不點還不懂什麽是未婚夫，他抬起頭看著桌子上倒好的那杯牛奶。

    思揚，讓服務員重新端一杯熱牛奶過來。”李沫白冷冷地開口，“不要放太多糖。”

    什麽時候你也變得這麽細心起來了？”陳鶴峰有些尷尬地開口。

    即使我不說，也許他也看出了什麽端倪。這些年他從不問我的過去，可是他心裏不會沒有疑問。

    你帶來個小不點來，我不得不為你細心一次。”他說著眼神落在了林瑞陽身上。

    林瑞陽剛將手伸出去，他想去夠那個牛奶的杯子，這孩子應該餓了。

    一聽見他說話，慌忙將手縮了回來。他從心底對麵前這個男人充滿了排斥。

    也許我是該高興的，因為我那麽恨他。可是為什麽看著他排斥李沫白，我的心裏那麽難受？

    他根本就不配和林瑞陽有任何關係。

    新的熱牛奶端上來，林瑞陽便自己端著杯子開始喝。有個小孩子在場，場麵顯得不是那麽尷尬。他們兩人開始了屬於他們之間的交談，隻是對麵那個男人的眼神始終都在小不點的身上遊移。

    他是不是也在懷疑，這個孩子是他的？懷疑又如何，我不會承認，更加不會把孩子還給他。

    他不配擁有這個孩子。

    我聽說華易的公關部也缺一位經理。”陳鶴峰說著笑了笑。

    我立刻警惕地看著他，他這麽說什麽意思，難道希望我離開勵尚嗎？

    我看到了林溪的簡曆。”李沫白說著看了看我，“華易人太多事雜，還是留在勵尚會輕鬆一點。”

    他收到了我的簡曆？我回來的時候，陳鶴峰把我的簡曆也發給他了？然後他拒絕了我？

    我隻是看了陳鶴峰一眼，他沒有看我，這是他們男人之間的事。可是我從來都沒有聽說過。

    也就是說，李沫白很早就知道了我要回來，而且同時知道了我去了勵尚？所以我來之後他便要和勵尚合作。

    那麽，那天我第一次在勵尚遇到他，並不是個巧合？是他故意的？

    既然我們已經恩斷義絕，何必還要見麵？

    媽媽，我想去那邊玩！”小不點太小，坐不住，他喝了一半的牛奶便將杯子放在桌子上，吵著要出去。

    我將他帶出來，遠離那個灼熱的目光，覺得外麵的空氣都清新了許多。

    現在我不懂，為什麽我要回來。回來了又能如何？我可以改變什麽？我麵對著他，那麽近的距離。他是霍展顏的丈夫，應該是丈夫了吧。三年了，他們應該已經結婚了。

    結婚了。

    嗬嗬。

    我的心裏好像被刀絞一般的難受。有些人，明明知道自己恨他，可是，還是希望他能夠對自己好一點。明明知道，他根本就不會對自己好，可是，還是會一次又一次地盼望著他的一個溫柔的眼神。

    即使他溫柔地看了我一眼又如何？可以改變什麽？

    媽媽，你看這是什麽？”我看了看他，他從地上撿起一支殘花，“這是什麽花？”

    快丟掉！這個不衛生！”我蹲下身去將那個踩扁的花從他手上奪下來扔到旁邊的垃圾桶裏去。

    小家夥有點受驚地看著我。我有點自責，剛剛的舉動太過去粗魯，沒有照顧到他歡欣的心情。

    你就是這麽帶孩子的嗎？”

    我抬起頭來，站在我跟前的，是李沫白。

    小家夥看到他，嚇的縮到我懷裏來。

    我怎麽帶孩子，好像和你沒有關係！”我緩緩地起身，小家夥就抱住我的腿不放。

    李沫白的眼神在小家夥身上駐足幾秒，便回頭示意了一下梁思揚。

    林小姐，我先抱他進去。”梁思揚走過來要抱他。

    他死死地抱住我不放。

    寶寶乖，我帶你去找你爸爸。”梁思揚便哄著他。

    我媽媽說我沒有爸爸！”小家夥倔強地說。

    不！他是有爸爸的！誰說他沒有爸爸！

    陳叔叔就是你爸爸。陽陽乖，跟這位叔叔到陳叔叔那裏去！”我蹲下來安慰著他說。

    他立刻激動起來，看著我的眼神裏都放出光。

    我終於有爸爸了！”

    終於有爸爸了！

    我的心就像被人用鋼針深深地紮了進去，然後再緩慢地拔了出來，那種痛，讓我連疼都喊不出來。

    有些痛，隻能自己咬著牙去承受。

    梁思揚將林瑞陽抱走了，正好，我有東西要還給李沫白。

    窗口的位置沒有什麽人，我也沒有多少話要對他說。

    林瑞陽，是嗎？”

    我回過頭瞪著他，他果然去調查了！除了親子園還有李阿姨，到目前為止我都沒有告訴過任何人陽陽的全名是什麽。

    我知道你喜歡背地裏去調查別人，但是我希望你可以不要在陽陽身上花任何時間，他隻是個孩子！”我很生氣，他竟然派人去調查我們！

    你未婚夫告訴我的。”他說著走到我旁邊，語氣壓低了，“為什麽不姓李？”

    他知道了，那又何如？

    你想多了！”我說著將口袋裏的兩張卡都拿了出來，“他跟你沒有任何關係！”

    我將卡還給他，他沒有接。

    一張信用卡，一張，工資卡。我到了英國的時候才發現，曾經我進華易他給我的工資卡，一直都在往裏打錢。

    也許，是華易有錢吧，每個月還會給我的卡裏打錢。

    你沒用過嗎？”他看著那兩張卡，眉心皺了起來。

    沒有你的錢，我也餓不死！”我倔強地說。即使我餓死了，我也不會花他的錢。

    他沒有說話，隻是那臉上的表情凝固住了，是痛苦嗎？還是疑惑，我這樣水性楊花靠男人的女人，怎麽帶走了卡，卻不用卡裏的錢？

    是啊，我也疑惑呢，為什麽我不用他的錢。

    從開始的不願意，到後來的不稀罕，再到現在的，不需要。

    李沫白，你是不是應該管管你們財務部了？我都不在華易好幾年了，竟然還往我的卡裏打錢。還好我是個正直的人，從第一個月到現在，裏麵的錢，我一分都沒動！”即使他不要，我也要跟他說明，這幾年雖然我過得很清苦，可是我還是活了下來。

    是的，能讓我活下來的人不是他李沫白的錢，而是陳鶴峰，是他給了我第二次生命，也是他給了我新的生活。

    還有，你不要誤會了，林瑞陽，不是你的孩子！你再怎麽調查也沒有用。”我恨恨地說。

    這一刻我的心裏突然間很暢快。這些話，我在心裏醞釀了好久好久。總有一天我會帶著林瑞陽站在他的麵前，然後狠狠地告訴他，林瑞陽不是他的孩子。

    他沒有說話，隻是看著我，那種深思狀的表情那麽熟悉，我的陽陽，是不是也這樣？

    他沒有拿卡，我便徑直回到包間去。

    陽陽已經在陳鶴峰懷裏睡著了。

    我們先走吧！”我說著便將孩子抱過來。

    陳鶴峰將外套脫下來蓋在孩子身上，這時候李沫白剛剛進來，他的隻是看著我們，臉上的表情是僵的。

    我們走吧！”我說著根本就沒有再看他一眼。

    趁著陳鶴峰沒有注意，我便將卡放在了餐桌上。

    三年前我沒有動他的錢，三年後我更加不會動。

    坐上車之後，陳鶴峰並沒有立刻開車。

    我認識路，你開到前麵那條路上去就行了！”我老家的位置我還是很清楚的。

    沫白，是不是陽陽的父親？”

    他還是知道了。我知道，瞞不過他。可是我從沒想過，他們會是朋友。

    我沒有說話，因為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是或者不是，又如何呢？林瑞陽總會有一個父親。

    他發動車子，開始緩緩地起步。

    一路上，除了我在指路，其他的，我們都沒有說。其實我和陳鶴峰之間屬於那種什麽話都可以說的，唯獨我的過去，那是我們話題的禁區。

    他一路將我送到家門口。我想，如果周秀娜允許，我也想住在這裏，這樣我也方便照顧孩子。隻是不知道，三年的時間，她們姐妹兩個有沒有結婚。

    三年的時間，可以發生的事太多了。她們畢竟還那麽年輕。

    我沒有拿鑰匙，而是伸手去敲門。

    周秀娜給我開的門。

    她看到我，驚住了。

    我回來了。”我抱著孩子便進了屋。

    她驚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林溪，真的是你嗎？”她追到沙發旁邊，“真的是你？”

    是的，我回來了。”我小心地將孩子放在沙發上躺好。

    我們都還沒有反應過來，周麗婷便帶著林睿回來了。

    林睿你要是不好好學習，可對不起阿姨這麽晚了還送去你輔導班！”她進門之後便看到了我們。

    那種驚訝程度一點也不必周秀娜少。

    你是林溪！”她尖叫起來，“我的天哪，你竟然沒死呢！”

    她這樣咋呼我已經習慣了，可是她這聲尖叫，毫無意外地把林瑞陽吵醒了。

    這是你生的？”她指著沙發上那個哭鬧著的小不點吃驚地問。

    這位是？”陳鶴峰顯然被她這個性格給鎮住了。

    她是我……”她是我什麽呢？

    我是她小……”她張開嘴便準備說，可是卻突然間停了下來，態度也變得溫柔了許多，“我是她好朋友。”

    難得，她這是吃錯藥了嗎？怎麽態度說變就變。

    我沒空搭理她，隻忙著去照看小不點。

    你是？”周麗婷顯然對陳鶴峰的身份更加關心。

    他是我孩子的叔叔。”我抬頭便回答她。

    陳叔叔不是我叔叔，他是我爸爸！”剛剛還在哭鬧的林瑞陽，突然不哭了，一本正經地說。

    大家都安靜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