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後響起了腳步聲，我可以預料到這樣的結果。前台小姐一步步地將老板引出來，而那個老板，不出意料的會是李沫白。不然他怎麽會悠然地坐在後麵喝茶呢？

    抱歉，我們老板不輕易見客的！”前台小姐卻這麽回答我們。

    劉姨，我們走吧！”我不想繼續糾纏，兩百塊錢也不算多。

    既然老板不方便見客，我幫他見如何？”

    身後那個熟悉的聲音響起來，我的心跟著微瀾一下。他在我的心上也不再如往昔般，隨時都可以掀起一陣波濤。

    李先生！”前台小姐立刻點頭賠笑道，“這兩位客人弄壞了酒店的熱水壺，按照酒店規定，是要按價賠償的！”

    我沒有回頭，卻看到劉姨回頭去看了看那個人。

    你給我們的熱水壺又不是嶄新的！為什麽讓我們來付全部的費用！”

    其實我覺得很難受！在這個男人麵前，為了一個熱水壺，把自己弄得這麽不堪和狼狽！

    夠了！劉姨，馬上把錢給她！”我不悅地抱著孩子便走。

    林小姐，這麽急著去哪裏？”他卻有意地要攔住我。

    孩子很少見我發這麽大的脾氣，剛剛還鬧騰的，突然間不動彈了，她看著我的表情顯得有幾分驚恐。

    我好像不認識你！”我白了他一眼，然後發現他的視線盯著我的女兒身上。

    我怎麽能讓他用這樣的眼神打量我的孩子！於是伸手手將菲菲的臉遮住不讓他看。

    我先去車上等你，劉姨，你快點把退房手續辦了！”我快速地從現場撤離。

    小丫頭傲嬌地把我的手推開，還要回頭去看身後那個男人。

    媽媽壞！”她撒嬌地對我說。

    我沒有理會她，直接走向停車場，把劉姨一個人留在前台辦理退房手續。

    我剛剛把孩子放在地上，讓她自己站著，身後的那個男人就追了出來。

    李沫白！”我沒等他說話，便自己轉過身去警告他，“請你不要來打擾我的生活好嗎？我現在一切都好，我回臨川也不是為了你！所以請你回到你自己的家庭生活中去！”

    我真的厭倦了我的生活中加進這個男人！自從我認識這個人之後我的人生就沒有平靜過！為他我受了那麽多的罪，而沒有他的這幾年一切都那麽安靜而平和！

    另外，我現在過得非常好！真的非常非常好！你看我什麽都有！我有疼愛我的長輩，也有我疼愛的孩子！”我恨不得立刻擺脫他的糾纏，而他呢，臉上的表情輕鬆而有無所謂，好像我說的這些他根本一句都不在思考！

    你不要再來找我了！我們之間，是不會有任何可能的！我馬上也會離開臨川。”他的無動於衷並沒有激怒我，反而是讓我意識到自己的失態。如果真的徹底放下了，又怎麽會這麽激動呢？

    我要平靜地麵對，不再被他攪碎我的心情。

    突然他的身體立刻朝一旁奔去，我完全沒有反應過來，他已經奔到前麵將菲菲一把拉住。

    我驚住了！因為小丫頭自己往前跑去，正好旁邊有輛車從車庫裏往外倒！

    就在那短短的一分鍾的時間裏，小丫頭已經跑到了那輛車後！而她矮小的個子，即使在倒車鏡中也很難看到她！

    我吃驚地看著他們！幾秒鍾之後，我才反應過來，後怕地蹲在地上將小丫頭抱住。

    誰讓你亂跑的！你怎麽可以自己亂跑！”我的心無法平靜下來，如果剛剛不是李沫白反應快的話，現在是不是已經釀成大禍了！

    小丫頭什麽都不知道，她一臉無辜地看著我，見我這麽著急，便委屈地開始哭起來。

    你一直都是這麽照顧孩子的嗎？”李沫白卻在一邊看戲一般地說風涼話。

    我的事，不勞你費心了！”我抱起便打開車門把她放進車裏。

    你是不是忘了，你還有個兒子？”

    我的動作停住了，雙手像是僵住了一般，懸在空中不知道如何動彈。

    我怎麽會忘記？隻是我有什麽辦法！他早就有了自己新的母親，或許也早就把我忘了！

    我回過頭來看著他，因為他，所以我才會失去我的兒子！

    你可以，悄悄地去看看他！”他說著遞給我一張類似於名片的東西。

    我伸手去接，自己的手都在顫抖。

    接過他手上的紙條，他的唇角微微勾起，然後轉身離開。

    我的心卻就此無法平靜下來。

    那時一家幼兒園的名字和地址。

    幼兒園，我的孩子，應該已經上幼兒園大班了吧？他應該快要讀小學了！個子，應該多高了呢？超過我的腰了。

    他應該有一頭濃密的頭發，然後，有一張陽光的笑臉，思考的時候，偶爾也會有一副憂鬱的麵容。

    媽媽！”小丫頭叫了我一聲，我的目光觸及到這個稚嫩的小生命時，眼淚順著臉頰滑落下來。

    是的，我還有一個兒子的。

    他今年虛歲有六歲了，在上幼兒園。

    劉姨生氣地回來的時候，我表告訴她，我打算晚些時候再離開這個城市，因為我還有個朋友要去探望。

    她沒有起疑，以為她知道我從前生活在這個城市。

    我去幼兒園之前，將她送到了附近的一家超市，自己帶著菲菲去了幼兒園。我總以為，他們兄妹隻間，或許這輩子就隻有這麽一次見麵的機會了，也許她什麽都不會記住，可是我還是希望她能見一見這個哥哥。

    她抓住我的褲腳站在幼兒園對麵。我不敢走過去，害怕被人認出來。

    幼兒園的門口已經聚集了很多家長，漸漸地已經看不到幼兒園的的大門了。我很擔心，如果林瑞陽夾在那麽多人裏麵被人接走了怎麽辦？這樣我就見不到他了！

    菲菲，我們過去！”我蹲下身來將她抱起來，穿過馬路，悄悄地站在大門的側邊，盡量不和那些人一起。

    這是一家高檔的幼兒園，在門口等待接孩子的，大部分看起來都不像是孩子的父母或者爺爺奶奶，從服裝上看，更像是他們家的保姆。

    這也正常，霍家的孩子，怎麽會隨便送進一間幼兒園呢？

    很快到了幼兒園放學的時間，那些非富即貴的年幼的孩子們很快被人接走。我踮起腳尖在人群裏搜索著，那一張張稚嫩的小臉我一個都不熟悉。

    李沫白應該不會騙我的，因為這件事他沒有必要騙我。

    我更擔心的，是等一下見到林瑞陽，我該說些什麽？他會認得我嗎？我離開他的時候，他還和菲菲這麽大。三年的時間，他應該早就把我忘了。

    可是我忘不了他啊！

    幼兒園門口的豪車一臉又一輛地開走，孩子們也漸漸地少了起來。

    沒有，我始終沒有見到孩子。

    他在哪裏呢？

    媽媽？”小丫頭踮起腳趴在幼兒園的鐵質欄杆上，往裏麵看，“那是什麽花呀？”

    我沒有理會她，而是繼續往大門口搜索著。

    這是芙蓉！”

    一個稚嫩的男孩的聲音傳進我的耳朵裏。

    幾乎在那個瞬間，我的視線都模糊了！

    我順著聲音看去，鐵質的欄杆後麵，那個背著小書包的男孩子，正一臉和善地看著我的女兒。

    他們四目相對間，是那麽親切而友善。

    我幾乎立刻就可以斷定，他是我的孩子！

    林瑞陽！J就是他！

    他的臉龐出落的更加像李沫白了！完全就是他的縮小版。

    芙蓉是什麽呀？”小丫頭一直手抓住鐵欄杆，歪著頭看著他。

    芙蓉是一種花，每年秋天都會開放！非常的漂亮！”他認真地回答著。

    我就站在他的對麵，靜靜地看著他。這個一本正經的小男孩，他長大了！

    可是我想要一朵，可以嗎，哥哥？”

    小丫頭的這聲哥哥喊出口，我已經熱淚盈眶了。過往的歲月裏，她喊過很多人哥哥，可是她不會知道，眼瞎站在她麵前的這個小男孩，才是她真正的哥哥！

    小男孩看了看和他齊高的那樹芙蓉，表情有點為難。

    老師說，花朵隻有開在枝頭才會美麗。”他看著菲菲，有點為難。

    菲菲，哥哥說的對，我們不要芙蓉花了！”我蹲下身去，摸了摸女兒的頭。

    女兒抬起頭委屈地看著我，她可能聽不懂我的話。

    我再次看著那個小男孩時，發現他正盯著我在看，那深邃的目光不知道看到了什麽。我期待著，也彷徨著。

    他認出我了嗎？他還記得我嗎？三年的時間，我依然記得他成長的每個瞬間。

    阿姨，我要走了！”

    身後似乎有人在叫他，他便禮貌地跟我打招呼。

    我的心涼了。他喊了我一聲阿姨，那麽自然地喊了我一聲阿姨。

    我點點頭。

    小妹妹，我走了！”他燦然地笑笑，跟我的小女兒告別。

    小丫頭也揮揮手和他再見。

    媽媽，可是我還是想要那朵花！”小丫頭撒嬌地對我說。

    而我視線，根本無法從那個小男孩身上離開，他的背影都牽動著我的心。

    我的兒子長大了！可是他喊了我一聲阿姨！

    不知道蹲了多久，久到那個男孩已經從我的視線中消失，我還不願離去。

    小丫頭滿眼期待地看著我，她沒有哭。

    我們走吧！”我拉住她的小手緩緩起身。

    回過身來，發現李沫白就站在我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