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在我身後，似乎已經有很久了。

    他高了很多，也懂事很多。”

    我沒有回答，此刻我的內心無法平靜。那個稚嫩的小男孩是我的孩子，我甚至無法相信。在我缺失的三年裏，他依然發了瘋一樣地長大了，長成一個懂事的孩子。

    可是，他也不記得我，不知道我是誰，因而很禮貌而友善地喊了我一聲，阿姨。

    他還是很像你！”我終於忍不住地說，可是誰又知道，此刻我的心是在滴血的。

    可是他很像這個男人。一點都不像我。

    媽媽！”小丫頭抱住我的小腿，她小小的個子沒有辦法抓住我的手，所以經常都是她抱住我的腿，依偎在我身上，那種樣子，就好像她還沒有從我的身體裏剝離出去，依然像是我身上的一塊肉。

    都說女兒是媽媽的貼身小棉襖，原來從小她就是這樣，緊緊地貼住我不放。

    可是她很像你！一點都不像我。”李沫白的視線落在我的小女兒身上。

    我知道他在想什麽，他一定以為這個孩子也是他的。

    我低下身將菲菲抱了起來。

    我有一個女兒，可是她和你一點都不像！”我說著微微一笑，“因為，她不是你的孩子！”

    他的眉心隨之微皺。

    曾經他便是因此而將我驅離，現在我再次路過他的生命，怎麽會給他帶來半分驚喜呢？

    也好！省去了太多的麻煩！”良久，他點點頭，“你要去哪裏，我送你們！”

    我搖了搖頭，對於他的這聲也好，心底不免發出一陣感歎。原來我們之間，跳出那樣尷尬的關係之後，倒是平淡和諧了不少。

    我開車來的！馬上就準備走了！”我不打算跟他再有交集，這樣就很好，他過他的生活，我有我的計劃。

    未來一年，他都會在這裏上學，所以，你可以自由來看他！”他像是在提醒我什麽一樣。

    自由來看他？曾經我連見他一麵都是奢望，而今，我竟然可以自由來看他了。

    叔叔，你可以送我一朵芙蓉花嗎？”小丫頭突然亂入地說了一句話，她關注的焦點依然是那朵她沒有得到的芙蓉花上。

    叔叔可以給你很多，但是，芙蓉花隻能開在枝頭才會更美麗！”他說了和林瑞陽一樣的花。

    小丫頭還是不懂，噘著嘴看著他，她隻知道，她想要的花朵沒有得到，然後看著我，委屈地靠在我身上，不說話了。

    我抱著她從這個男人麵前走過，一點留戀都沒有。

    李沫白，有一天，我們之間的擦肩而過也這麽平淡。

    離開後的幾天裏，我總是會夢見林瑞陽，夢見他長大的樣子，夢見他一本正經和我說話的樣子。

    於是我又一次帶著林非煢去那個幼兒園門口等待那個熟悉的身影。

    盛開的芙蓉花孩子，小丫頭還是會抬起頭盯著那朵開的最旺的花。

    媽媽，我想要那朵花！”女孩子天生對美麗的花有向往，所以她一直不放棄去追求它。

    小妹妹！”

    那個熟悉的小男孩從一群正在玩耍的孩子裏跑出來，他一邊跑一邊高興地對我們說，“我以為你們不來了！想不到還能見到你們！”

    他跑得氣喘籲籲地，站在欄杆後麵，笑著看著我們，顯得格外的高興。

    哥哥，今天你能送給我那朵花了嗎？”小丫頭踮起腳尖恨不得自己鑽進去把花摘下來。

    可是我們老師說不能隨便摘花！不然，會被叫家長的！”他為難地說。

    我會替你保密的！”小丫頭充滿期待地說。

    我看著他們這對兄妹，站在一旁，一句話也不想說。這樣的場景，是我做夢都想看到的，此刻，就上演在我麵前。

    那你明天還會來這裏和我說話嗎？”小男孩的語氣也充滿了期待，“我好喜歡你呀！”

    我的眼眶濕濕的。他們都是我的孩子，都是我身上掉下來的肉。

    嗯！我還會來的！”小丫頭用力地點著頭。

    小男孩便高興地走到花叢前，俯下身將那朵開的最豔麗的花摘了下來。

    老師，霍啟辰摘了花！”

    幾乎是同時，不遠處的那些小朋友開始大喊起來。

    阿姨，你們快跑！”小男孩將花朵從欄杆裏伸出來，“快跑！”

    小丫頭激動地踮起腳去拿那支花。

    我沒有選擇幫助，而是在她剛剛拿到花的時候，將她抱了起來。

    老師會叫你的媽媽來嗎？”我關切又心疼地問。

    我沒有媽媽，老師不敢叫我爸爸來的！阿姨，你不用擔心我！”他強壯做鎮定地回答，可是他顫抖的語氣裏，我已經感受到他內心的懼怕。

    他說他沒有媽媽，霍展顏不是他的媽媽嗎？

    還有老師不敢叫他的爸爸？為什麽不敢叫他爸爸呢？

    霍啟辰！”

    我聽見那邊的老師在叫他的名字，並且氣衝衝地趕過來。

    阿姨，你們快躲起來，不然老師下次就不給你們來了！”小男孩焦急地對我說。

    我點點頭，讓他放心，便抱著小丫頭快步地躲開了。

    哥哥，我下次還會來找你玩的！”小丫頭拿著花朵，開心地說。

    我想找個世界上是存在血濃於水這種看不見的親情的。即使他們從來沒有見過麵，可是這樣的相遇卻讓他們成了好朋友。

    我不放心林瑞陽會不會受到懲罰，所以躲在旁邊看著，那個女老師對著他大呼小叫，甚至拿出了手機似乎在給他的家長打電話。

    而他呢？則悄悄地往外看，似乎在找尋我們的蹤跡，我悄悄地探過頭去，朝他笑了笑，他立刻放心地笑起來。

    那是我的兒子啊！他在對我笑，像一個大人一樣對我放心的笑笑。

    我再看看懷裏的小丫頭，她手裏拿著那朵花一點都不開心。

    媽媽，哥哥會被懲罰嗎？”她的小眼神了升起一絲淡淡的不安，“我們把花還回去吧！”

    為什麽呀？”

    因為是我讓哥哥被人發現了！我不想讓哥哥被人懲罰！”她噘著嘴委屈地說。

    我摸了摸她的頭，心裏特別的滿足。這個也是我的孩子，是我聽話又乖巧的孩子。

    好，媽媽答應你！我們去找哥哥，然後把花還回去！”

    我帶著林非煢找到園長告訴了她我們的請求，卻被她一口回絕了。

    我們這是高檔幼兒園，園裏所有的孩子都是出身貴重，所以我不能放你們進去！”那個女園長驕傲地說，“我已經從監控裏看到你幾次了，也希望你以後不要再來我們幼兒園！否則，我們是會報警的！”

    我完全沒有想到會是這個結果！那個女園長毫不客氣地拒絕了我們，態度異常的嚴肅惡劣。小丫頭也因為她的嗬斥而嚇哭了。

    你怎麽可以用這樣的態度對我們說話？裏麵的孩子出身貴重，難道我的孩子就不貴重嗎？”

    這位女士，我想你是不是誤會了？我嗬斥的，不是你的孩子，我嗬斥的，是你！”那個園長態度極度的傲慢，“如果你再不帶著你的孩子走的話，就不要怪我讓保安請你走了！”

    我實在是不知道我做了什麽事情，為什麽這個女人對我的態度這麽傲慢無禮！

    唔唔唔，媽媽，為什麽她不讓我們去找哥哥！”小丫頭害怕的時候同樣會抱住我的腿不放，“我們把花還給阿姨，阿姨就不會罵我們了，也不會罵哥哥了！”

    她哭著便伸手將花遞給那個園長。

    園長瞪了她一眼，並沒有伸手去接花。

    保安，把他們帶出去！”

    阿姨，花還給你，你不要趕我們走！”小丫頭哭著對她說。

    你這個小朋友怎麽這麽不懂禮貌？這裏是幼兒園，不是在家裏，知不知道？你們是不能隨便進來的！你和這裏的小朋友不一樣！”那個園長說的話，聽的我格外難受。

    我們怎麽不一樣了？”本來我是可要忍的，可是她越說越離譜了。

    而剛剛被老師訓斥的林瑞陽也已經發現了我們，所以從園裏跑過來。

    園長阿姨，你不要為難他們了！他們是我的朋友！”

    我看著他稚嫩的身影在慢慢地靠近我，真的好想衝上去抱抱他！三年了，我都沒有見過他，而此刻他就在向我跑來！

    張老師，快把霍啟辰帶進去！”園長一看到他，立刻開始喊人。

    我努力地控製著自己不讓自己失態。我不能邁出去這一步！他不屬於我了！我不能去靠近他！

    我們走！”我的手掌緊緊地握住拳頭。

    這麽近的距離，我卻隻能無奈地走開。到底，對於生活，我還是無能為力！

    小丫頭還在哭著。我抱起她便準備走。

    可是剛剛一轉身，就看到那個女人一臉驚恐地看著我！她的眼神先是盯著我，繼而驚恐地盯著我的女兒！

    霍展顏！

    真是冤家路窄啊！我們竟然會在這裏見到！

    她是誰！”她的聲音顫抖著，驚恐著指著我手上抱的孩子。

    我女兒。”我很平靜地回答，“和李沫白沒有半點關係！”

    當年的事情我不會忘記，我是怎麽失去的林瑞陽我也不會忘記！

    她驚恐的麵色慢慢地恢複過來。

    我就說嘛，這個女孩子長得這麽醜，怎麽會和沫白有關係呢？”她說著白了我一眼，然後看向了園長，“林園長，我兒子又犯什麽錯了？怎麽又給我打電話，知不知道我很忙？”

    沒有啊！霍啟辰小朋友一直都很乖的啊！”園長立刻賠笑道，“是不是張老師打的？張老師新來的，做事毛手毛腳的！我馬上來批評她！”

    我抱著小丫頭便往外走，她臉上的淚痕還沒有幹，她看著我，一臉委屈和無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