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床上起來，徑直走向洗手間。

    為什麽人總喜歡在洗手間裏麵割腕自殺呢？是為了讓人方便清理嗎？還是想在死之前洗個澡，讓自己幹幹淨淨地走？

    我也不知道，但我知道活著真的是一件痛苦的事。比如現在的我，生不如死。

    死了好，死了就可以見到爸媽和寶寶，死了就什麽都不用想。

    可是我死了後會去天堂嗎？

    雖然我滿身罪孽，可也滿身苦難，老天爺會心疼我吧。

    洗手台上放著一次性的梳子和牙刷等，並沒有刀。

    那把在芭堤雅隨身攜帶的刀，我也沒有帶來。

    聽說自殺是一種衝動行為，它隻會持續幾十秒的時間。如果在這幾十秒以內，你沒有自殺成功，那麽你就不會再想尋死。

    我拿起塑料梳子，然後用它割我的手腕。

    還記得當初老禿驢想要非禮我的時候，我想咬舌自盡，但覺得好痛。

    可是此刻，梳子割著我的手腕，一頓一頓的，我卻絲毫感覺不到疼痛，反而有一絲解脫的快~感。

    終於，梳子磨破了皮，割斷了肉，流出了血。

    我笑了。

    爸媽，寶寶，你們等我。我來了。我來見你們了。

    先是一滴一滴的，然後連成了串，最後成了柱……

    我回到床上，躺著，等待著死亡的降臨。

    聽說隨著血液的流逝，氧氣會變少，人的體溫會下降，然後昏迷，最後死亡。

    我閉上眼睛。等到睡醒，我就可以到天堂與我愛的人團聚。

    閉上眼的那一刻，我的嘴角含笑。我終於可以……

    小北，小北。”

    有人在叫我。

    爸爸，爸爸”

    我以為是我老爸，心裏是歡喜的，立馬睜開眼。

    阿諾滿臉擔憂地看著我。

    我沒有死嗎？哎！為什麽要救我……

    小北，你總算醒了！幸好我過去找你，發現及時。否則就……醫生說你割傷了血管，還縫了針。手要養一個月才會好。”

    這些都不重要。我隻想要死。

    阿諾察覺到我的態度消極，歎息。

    那你先休息，我去接水。”

    我聽到阿諾關上房門，立刻睜開眼，拔掉輸液管，還有連在身上的儀器。接著，我起身走到窗邊。

    這裏是三樓，好像矮了點。我走出病房，直上樓頂天台。

    現在已經是八月。風有點大，吹起寬大的病號服。我覺得自己快要迎風飛翔。

    我爬上欄杆，站在上麵。

    地上的人變得好小。

    如果我跳下去，他們肯定會嚇到吧。而我也會腦漿迸裂，脾髒器官全都露出來……

    我張開雙臂。

    小北！小北！”

    是阿諾的聲音。我轉身，看到他在我的身後。

    你別過來。別過來！”

    我往後退一點點，露出腳後跟在欄杆外麵。

    好，我不動，不動。小北，你進來一點點，你站穩。”

    阿諾的身後還跟著穿白大褂的醫生和護士。

    阿諾，再見了。謝謝你對我這麽好，可是我無以為報！”

    我跟阿諾道別。腦袋裏閃過這二十六年來的種種，好多的人好多的事，好多的遺憾，好多未完成的夢想……

    曾經，我給自己設想過千萬種結局，但從沒有想過我會自殺而死。

    我以為我會兒女成群，死在老伴兒的懷裏；我以為我會孤獨終老，死在病床上；我以為我會死在某個冬天的早晨，看著雪花……

    生如夏花之絢爛，死如秋葉般靜美。

    小北，你不想報仇了嗎？小北，你這樣一死就什麽都沒有了。壞人依舊逍遙。你何必用別人的錯來懲罰自己！”

    阿諾的話，我都明白，我都知道。可是我……我現在好痛苦。所有人都走了，我還怎麽活著？我失去了活下去的勇氣。

    仇恨？對，我還可以依靠對小華的仇恨活下去。

    可是殺了小華，我的寶寶還有爸媽就能活過來了嗎？我的姐姐就能原諒我了嗎？蕭何他就會回到我身邊了嗎？一切就可以回到以前了嗎？

    不會的。

    一切都變了。

    我活在這個世界上還有什麽意義？

    阿諾，你不用再勸我。在這個世界上，我已經什麽都沒有了。所有人都拋棄了我，都離開了我。”

    我說著說著，流下了淚。

    阿諾也跟著我一起哭。“小北，你還有我啊！如果你死，我也就跟著你去！”

    阿諾三步兩步就爬上來，站在離我幾步以外的欄杆上，用他的生命威脅著我，也是為了挽救我。

    阿諾，你這是何苦。你這個傻瓜，你快下去！”

    我怎麽可能再連累他，再害一條人命呢！

    老天，你說我如此善良的人，為什麽你要給我這麽多的考驗和不幸。我不想接受你的考驗，我也不想成為大人物。

    不。你先下去，我就下去。你跳，我也跳！”阿諾毫不猶豫地說道，甚至他將一隻腿伸到空中。

    不要！阿諾，不要！”

    我緊張地大叫。

    可他連眉頭都沒皺一下。

    阿諾，我不值得你用生命來交換啊！我何德何能承受你的愛，你的恩惠。我該拿什麽什麽來報答和償還？我已經什麽都沒有，這副身體也隻是個空殼子而已。

    阿諾，你快把腳收回去。”

    阿諾他不聽我的。

    小北，我說過餘生的苦難，我都會與你一起麵對。是你帶我走出陰暗，找回自己。所以，我也不會放棄你！”

    他那麽執著地說道，仿佛在對著上天起誓。他還比我小一歲。他還有大好的前途，如果他真的……

    好，我下來。我下來。阿諾，你也下來好嗎？”

    我要看著你先下去，我才下去。”

    我隻好先下去。他立刻跳下，跑過來抱著我，那樣緊，生怕我再消失似得。

    小北，你相信我。一切都會好起來的。你的傷痛，我會替你治好。”

    我沒有說話。

    阿諾現在對我的情感很炙熱瘋狂，可我心裏熱不起來。因為我的心已經死了。他抱著我，可我感覺不到一絲的溫暖。

    當天我就出院。隻是手腕上的傷口要小心。阿諾問我還要不要去找蕭何。

    要去嗎？聽到蕭何親口說真相，再被殘忍地傷害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