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談婚論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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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遙是第一次來到卓婉和卓陽生長的城市,卓婉有心帶他四處逛逛,幾個年輕人便湊在一起商量起行程。

    路遙用手機粗略查了查,知道本市旅遊的地標建築是市中心的一條古代街道,自晉唐起便是貴族和士大夫的聚居地,是中國古代裏坊製度的活化石,有心過去瞧瞧,可是一聽這個地名,別說卓婉和卓陽拚命搖頭,就連陳穗都忍不住笑了。

    “那個地方雖然有點名氣,可是經過規劃整改,儼然就是條普通商業街的模樣,實在沒什麽特別的,人又多,你要真想去,咱們哪天路過的時候可以直接進去看看,就在市中心,倒不用特地安排進行程。”卓婉說。

    這一桌五個人,有三個土生土長,還有個陳羽洲因為探親來去多回,僅剩下的路遙就成了唯一的客人,別人的意見都不作數,隻有他的想法才是重中之重。

    路遙在四雙眼睛的盯梢下,哭笑不得道:“那還是找個清靜點的,清涼點的,就是看看風景也好,實在不行”

    他剛想說實在不行大家一起留在家中吹空調也是好的,結果陳羽洲率先拍了大腿,喜滋滋道:“我正好知道個地方,完全滿足他的這三點需求。”

    卓婉立即問:“哪個地方?”

    陳羽洲嘿嘿笑道:“鼓嶺避暑山莊!”

    鼓嶺的位置不算偏,山路卻既陡且繞,回環往複無限蜿蜒,尤其山路一側就是萬丈深淵,以至於車上全程卓陽都死死抱緊卓婉的胳膊,即便暈到天旋地轉,也不忘捂著脖子戰戰兢兢往窗外看幾眼,時不時提醒開車的陳羽洲警惕心神。

    “這種路我又不是沒開過。”陳羽洲卻不以為意,大大咧咧地在狹窄山路上避過一輛迎麵下山的車,“我在汀市素來有秋名山小藤原拓海的名頭,你們不用怕。”

    “我去,我求你別侮辱拓海行嗎?”卓陽特別無語,幾經思量,為了全車人的安危著想,他推推路遙的肩膀,“要不還是你來開吧,我實在信不過那小子。”

    路遙笑道:“我開得未必有他穩。”

    陳羽洲聽到這話,得意地嘿嘿笑了兩聲。

    坐在副駕駛的陳穗偷偷回頭瞥眼緊張害怕的卓陽,對陳羽洲小聲道:“你開慢點吧。”

    陳羽洲聞言嗯了一聲,噙著笑果真放慢了速度。

    其實陳穗並不想來這一趟,她在汀市看出陳羽洲對自己的心思後,也覺得尷尬別扭,可嬉皮笑臉的陳羽洲總是三言兩語就把她繞進圈子裏,讓她進也不是退也為難,最後就像被套了繩索的盲眼驢子,不由自主就跟著他行動。

    搭順風車回家是,跟著他們來鼓嶺避暑山莊也是,也不知這一路往下走,最終抵達的會是良辰美景,還是無止境的失望。

    十八歲的陳穗,其實遠沒她在酒吧舞台上唱歌喝酒時顯出的成熟。

    車子足足盤旋了半個小時才來到綠樹蔭蔽的鼓嶺風景區,眾人一起下車後,皆神清氣爽地長鬆一口氣。

    “涼快涼快!確實涼快!”卓陽朝四麵走了一圈,回到陳羽洲身邊,搭著他的肩膀笑道,“你推薦的確實是個好地方,我就暫且原諒你了!”

    陳羽洲喲嗬一聲,把卓陽的胳膊撤了,忍俊不禁,“我還要你暫且原諒?滾吧你。”

    卓陽嘻嘻笑著去車裏拿背包,卓婉埋頭研究了會兒定位地圖,領著一行人左右探路,隨後四處閑逛。

    暑期旺季,山上遊客不少,附近聞名的柳杉王公園裏同時有三組野戰玩家在對戰,叫嚷喧囂不絕於耳,卓婉爬了幾級台階,身邊不是迷彩小戰士的貓腰前進,就是哎喲哎喲被打中後叫苦連天的就義勇士,她又好笑又嫌煩,便拉著路遙退出公園,往另一側的避暑別墅去了。

    鼓嶺之上有許多近代外國人為避暑建築的石塊洋房,修繕後步入其中,可見許多陰涼寬敞的房間,風格獨特。

    他們兩個在幾處山坡和洋房裏攀爬穿行,走得快,沒會兒便脫離卓陽他們,又沿著一處幽靜的台階爬到山坡上的別處人家,二人世界地拉起手來。

    鼓嶺四處都是高大蓬勃的老樹,偶爾散下來一點日光也隻是明淨透亮,不覺熾熱。

    他們繞過院牆走到後頭,就見一沙坑上豎著鐵架,從橫杆上垂下兩張用粗繩結著的粗陋秋千。

    卓婉率先坐到其中一張木板上,抓著粗麻繩仰頭衝路遙笑。

    路遙笑笑,也在她身旁坐下,卻是和她相反麵向。

    卓婉的腳在沙地上劃來劃去,問出縈繞自己心頭的一件憂事,“路遙,我已經回家了,你什麽時候也會回家?”

    “你是想問我什麽時候會離開?”

    卓婉點點頭,“你總要走的。”

    路遙深吸一口氣,抓著粗繩湊近卓婉,露齒燦笑,“你知道我畢業後回國,目前是無業遊民嗎?”

    卓婉哦了一聲,神情間顯然無甚在意。

    路遙失笑,“你們女孩子談婚論嫁,不是最怕遇上無業遊民的登徒浪子嗎?就算不能事業有成,至少也該工作穩定,據說這才是優秀的擇偶條件,才能保證往後的物質人生。”

    “如果真要談優秀的物質基礎,穩定的工作根本算不上什麽好條件,智慧、才幹和機遇,哪一項不比你工作穩定重要?”卓婉叨叨說了兩句,猛地醒悟,笑道,“別拿話套我!誰跟你談婚論嫁了?”

    路遙前後蕩了蕩,賊笑道:“果然是商家之女,能分利弊,又有遠見,最重要的是,人還漂亮!”

    卓婉用力抓住他的秋千索,“你這是誇我還是罵我?”

    路遙哈哈笑,“當然是誇,句句肺腑,連標點符號都發自真心。”

    卓婉啼笑皆非,“你這阿諛奉承的本事到底和誰學的?”

    “沒和誰學,天縱奇才不行?”

    卓婉總算把他拽得停穩當了,又掰過他的木板,讓他和自己麵對麵而坐,“我說真的,你要什麽時候走?提前告訴我,我好做些準備。”

    路遙雙眼亮晶晶地瞅著她,“你要做什麽準備?和我私奔嗎?”

    “你是什麽在逃死刑犯嗎?我需要和你私奔?”卓婉甩開他,路遙頭頂的粗繩打了個旋,回蕩的時候把他帶的轉了小半圈。

    卓婉踩著沙坑,也一步一步地坐著轉圈,她邊轉邊笑,“不管你什麽時候走,都提前告訴我,我要做好和你離別的準備,和你重逢的準備,還有和你相聚的準備。”

    路遙驀地拉住卓婉兩側的繩索,越笑雙瞳越亮,“我不喜歡把事情弄得這麽複雜,我隻想一直留在你身邊。”

    “那你可以一直留在我身邊嗎?”卓婉漸漸不笑了,她認真盯著路遙的眼,很願意從中看出真摯的天荒地老,可也擔心自己索求天真,在萬事萬物的剛開始,居然就肖想所謂永恒。

    可她實在怕,怕路遙有天會像卓錚青,說走就走,毫無征兆。

    路遙沒有回答她的問話,他笑吟吟將她拉得靠近自己,漂亮的一張臉略一俯側,便溫柔地吻上卓婉微張的紅唇。

    卓婉閉上眼。

    院牆後傳來腳步聲,卓陽的嗓門比頭頂日光還要敞亮,“我姐和路遙肯定就在我的媽!非禮勿視!”

    秋千上,卓婉嚇得用力推開路遙,路遙驀然後退,沒抓住卓婉兩側的秋千繩,她頭頂原本旋在一起的繩子立即鬆開,帶著她也原地轉起圈來。

    “哎哎哎哎!”卓婉驚呼,一陣窘迫的天旋地轉。路遙趕緊跳起來來幫她抓固秋千,那邊卓陽雖然擋住了背後的陳羽洲和陳穗,卻笑得前俯後仰,差點沒岔過氣去。

    擺脫困境的卓婉幾步走向卓陽,用力打他,“就你咋呼!事多!”

    卓陽冤枉地邊躲邊跳,“明明你們事多怎麽還怪我頭上了?路遙!路遙!管管我姐!”

    路遙把卓婉抓進懷裏,卓陽則領著看戲的兩位觀眾,趕緊趁亂逃了。

    日頭西斜的時候,他們找了家當地飯館吃走地雞,雞肉鮮嫩味美,吃得卓陽大呼過癮。飯後開車下山,車子混進車流往卓家方向駛,開出一段路後,陳羽洲突然開口,“後頭那輛車是不是一直跟著我們?”

    一車人同時下意識回頭,卓陽湊近後車窗,細看許久後,迷茫道:“哪輛啊?”

    “黑色大眾那輛。”陳羽洲說,“這車從下山起就一直跟在咱們後頭。”

    卓陽說:“下山的路就一條,不好判斷是否跟著咱們吧?”

    “下山的路就一條,可這市區的路總有無數條吧?”陳羽洲聳聳肩,“他始終和咱們一個方向。”

    路遙往前探身,見前方路口有個岔道,筆直朝前是他們原定路線,拐彎則是朝向另一個城區,“前麵拐彎吧,他一直和我們同方向,可能本來就是相同目的地。”

    陳羽洲聽話地在前方轉道,一車人都緊緊盯著車後的黑色大眾,見那車頭也不回上了直線,才集體笑出聲。

    “人家一直跟著你,是因為你一直占了人家的道吧?”卓陽拍拍陳羽洲的背,嘿嘿揶揄,“你警匪片看多了吧?”

    路遙也笑,“不是我說,你們卓家血統裏大概都有超乎常人的警惕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