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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日後，帝都第一醫院。

    電視機裏正播放著五天前轟動全國的空難報道：“黑匣子已經找到，飛機失事的真正原因馬上即將揭開。此次空難傷亡慘重，196人隻有五分之三的人生還，根據幸存者描述，飛機是在……”

    此刻，病床|上昏迷著一個女人。

    看起來年紀不大，五官清秀，呼吸罩卻讓她失去了往日的甜美與朝氣。

    床邊，坐著一個英俊無比的男人。

    他五官精致，衣著整潔有品，渾身散發了金字塔尖的權貴氣息。

    除了那雙布滿血絲的眼，他的一切都完美的無可挑剔。

    駱峻笙拿起遙控器，將電視關掉，視線每每落到男人身上，欲言又止。

    此時，他很難回憶起三天前接到電話那一瞬間的感覺。

    一句“出事了”，緊接著就了無音訊。

    抵達出事地點的時候，搜救隊已經到了，駱峻笙差點沒有認出厲皓軒來，他的衣服上和手上全是泥和血，他哥那麽愛幹淨的一個人，穿越亞馬遜的時候都沒有這樣狼狽過！

    他一遍遍跟搜救的人員強調：“我女朋友穿了一條檸檬黃色的裙子，右腿上有一長條到腳背的傷口，找到她請大聲叫她的名字，她叫童詩，我聽到聲音會很快趕來，謝謝……”

    一遍又一遍。

    總是這麽長的一句話，說得一個字都不差，似乎失去了神智，卻又像沒有。

    因為沒有怒火，沒有咆哮，卻帶著禮貌和客氣。

    駱峻笙更忘不掉，找到童詩的那一刻，厲皓軒的表情。

    他緊緊的將童詩小小的身子抱在懷裏，全世界的美好在他失而複得的狂喜中都變得黯淡無光。

    顫抖和眼淚，駱峻笙從來不曾見過的屬於他哥的兩樣東西，都出現了。

    一連三天，他以為厲皓軒會不吃不喝，結果恰恰相反。

    除了不眠不休的抓著童詩的手，他的一切都很正常，刮胡子的時候更是格外認證，日常三餐的食量也不錯，但卻沒有說過一句話。

    無論是他，還是和別人。

    誰跟他說話，他也都不回答，就像沒有聽見似的！

    想著，駱峻笙歎口氣，“哥，醫生說童詩命大，除了有些腦震蕩之外並不嚴重，甚至連骨折都沒有，很快就會醒來！你好歹跟我說幾句話，或者去睡一覺也行，不然我可就叫心理醫生過來對你強製治療了！”

    厲皓軒恍若未聞。

    駱峻笙無可奈何，腦子裏靈機一動，快速地走了出去。

    午飯後。

    駱峻笙帶了幾個黑衣保鏢進入病房，將昏倒在床邊的男人一左一右地架起來。

    正要出門，他腳步停了下來，“等等，你去找張床，讓我哥在這裏睡！”

    想了想，駱峻笙隻有這一個辦法。

    如果不是在午餐裏加了足量的鎮定安眠成分的藥劑，恐怕……

    很快，保鏢搬來了一張床，將厲皓軒放到了床|上。

    你們，在這裏守著。”

    是，駱少。”

    駱峻笙離開前，看了眼床|上昏睡不醒的男人，歎了口氣。

    飛機失事的事情在保密，中午的時候，盛慈已經將電話打到了他這裏，如果童詩再不醒來，童詩家人那邊，很快就會瞞不住了。

    屆時……哎。

    又三天後，寂靜無聲的病房裏。

    電視機播放著采訪報道，字幕上顯示“0807空難幸存者，劉小姐”。

    劉小姐年紀不大，青春靚麗，拿著話筒說話的時候想，先是笑了笑，收起笑後表情多了些感慨的意味：“我當時以為死定了，因為我當了三年的空乘，大大小小的氣流都遇到過，但是那種情況已經不單單是氣流那麽簡單了，可我不敢聲張，因為一旦連空乘人員都開始慌亂，那乘客肯定會很害怕。到時候就會出更多的紕漏！雖然我當時的身份是個乘客，但確實隻想到這麽多。那段隻有我一個人知道很可能會死的時間，是我這輩子最難熬的一個階段。”

    我當時連遺囑都寫好了！不怕你笑話，是一邊哭一邊顫抖著寫下的。腦子裏一團亂，很多想寫的，可是……”她頓了頓，繼續說：“最終我隻寫了幾個字，因為沒有任何字，比這幾個字更重要。”

    主持人似被她劫後餘生的感悟所感動，動情問道：“我聽說，劉小姐見義勇為，還救了一個人？”

    確切的說，不是我救的，是她女朋友！”劉小姐笑著搖頭。

    哦？可是別的幸存者卻不是這麽說的！”

    劉小姐笑了笑，搖搖頭：“我隻是伸了一把手而已，真正救她的人不是我。是她女朋友！這個女孩子坐在我斜後方，不小心聽到她說從小有個當空姐的夢想，所以對於別人，我對她的印象會更深一些。她穿了一條明黃色的裙子，很白很漂亮！她是最早一批掉下山崖的人，可喜可賀的是，她生還了。隻是聽說目前還在昏迷狀態，不知道什麽時候能醒！”

    提到她，你好像很激動！”主持人笑。

    是的，我……”劉小姐組織了一下語言，淡聲開口講述那段隻有她注意到的故事：“如今回憶，我以為隻有我和整個機組的工作人員真正知道發生了生麽，但那位小姐，好像也知道。”

    哦？這話怎麽說？”

    因為她在告別。嗯……就是像我在本子上寫給父母的話一樣，她在對她的男朋友告別。很急切，很真摯……後來當時飛機艙解體時，斷裂處機身已經碎了，我在倒數第三排，她和他男朋友在倒數第二排，都是高危區域，我們下麵就是山體和樹木。當時整個飛機就像個蹺蹺板，總是高低擺動，很多人根本就不敢動，行李艙裏的行李砸落了很多，那個女孩子掉下去的時候被她男朋友抓住了，可是她掰開了她男朋友的手！”

    說道動情處，劉小姐眼睛紅了，“最讓我為之動容不隻是這些，是緊隨著之後，她男朋友解開安全帶就要跳下去，就是在那個時候，我伸手抓住了他！他看到我抓住他時的樣子，我一輩子都忘不了！眼睛紅紅的，除了悲慟沒有多餘的表情。我當時腦子‘嗡’的一下，一下就意識到他很可能是要殉情！！”

    她說到動容處，眼淚落了下來。

    抱歉，我有些語無倫次了。其實我當時已經做好了等死的準備了，我也不知道那個時候為什麽會回頭注意他們，甚至去聽他們的對話！但我很慶幸我聽到了，人隻有麵對死亡的時候，才會發覺很多我們認為是對的事情其實是不盡然的。”

    我抓住他之後，他似乎懵了一下，我對他說了一句話，他好像如夢初醒，然後爬到飛機頭部組織了幾個人，將飛機用人體的重量壓到一個相對平衡狀態，不再搖擺，直到我們等來救援！”

    劉小姐激動了起來，加上了手勢，“可以說，如果沒有他，我們剩下三分之一的人也會掉下去。救援部隊來了之後，他第一個衝下山，路過我身邊的時候，我聽到他在喊他女朋友的名字！那一刻我特別想哭！不是劫後餘生，而是難過！當時我就在祈禱，希望那個女孩子一定不要有事！”

    主持人將紙巾遞過去，劉小姐哽咽地接過。

    我不知道愛情是什麽模樣，甚至一度不相信。但是看到他們，讓我對愛情重新建立了幻想。而且拜他們所賜，我馬上就要結婚了！”

    哦？真的？”主持人跟著激動起來。

    真的，他是我的小學同學，也是當天救援隊中的隊員！我們十年沒見過，可是看見對方的時候，我們一眼就認出了對方！”

    劉小姐，恭喜你……”

    ……

    厲皓軒收回目光，怔怔地看著床|上的人兒，低聲呢喃，“一切都正常，丫頭，你為什麽還不醒？”

    咚咚咚。”保鏢敲門而入，恭敬道，“厲少，盛慈小姐過來了。”

    嗯。”

    盛慈進入病房，一樣的位置，一樣的姿勢，一如她這幾天每天見到的一樣。

    她將花瓶裏的紅色薔薇花換下，將新鮮紅薔薇放到花瓶裏，“可能瞞不住了，童媽媽起了疑，已經從泰國往回趕了。”

    厲皓軒點點頭，並未說話。

    她和童歌下午的飛機，夜裏會到，到時候……”

    我去接他們。”厲皓軒突然開口。

    姐夫……”盛慈詫異地看著他，心裏格外酸楚。

    厲皓軒猛地看向她，眼中的銳利像箭似的射過來。

    盛慈心底一緊，見他忽然笑了一下。

    他們來了也好，多個人陪丫頭講話，她就不會覺得無聊了。”厲皓軒收回的目光，有重新落回了原處。

    麵對著他的後腦，有那麽一刻，盛慈突然明白過來他為什麽會那樣看她，畢竟這三天，他的眼睛裏除了昏迷不醒的童詩，沒有任何一個人！

    姐夫”這個詞對他來說，恐怕是他唯一的支撐了。

    盛慈突然有些自豪，自豪自己在童詩和厲皓軒之間，做了那麽多推波助瀾的事情。

    如今這一幕，他不負她，更不負自己那些在搖擺在姐妹感情之間做出的選擇！

    你也別擔心了，隻是腦震蕩，拍的片子裏沒有淤血也沒有血塊，她遲早會醒的！”說這話的時候，她心裏底氣並不足。

    盛慈得知兩個人經曆了那場空難的那一刻，那種感覺真的不好描述。

    她怪過厲皓軒是不假，怪他去時好好的，回來卻沒有護好童詩，她知道這種錯怪的確有些無中生有，但後來從別人口中得知當時的狀況，就怪不起來了。

    她不知道童詩當時麵臨了什麽選擇，但以她對童詩的了解，那丫頭當時無論做了什麽，一定是心甘情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