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慕華拉下她的手，深邃的眼眸掃過她。

    他歎了口氣，縱使心底再不想她拿自己的身體去拚，偏偏卻還是舍不得她有半分不悅。

    睡吧。”

    嗯，晚安。”

    淩慕華俯身在她額頭印下一吻，“晚安。”

    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太累，穆瀟瀟躺下之後沒一會兒就睡著了。

    第二天上午沒有穆瀟瀟的戲份，所以早上她難得的賴了床，等到八點半被淩慕華提醒她吃早餐的電話叫醒。

    穆瀟瀟起床的時候隻覺得整個人都有些昏昏沉沉的，等洗漱完才清醒不少。

    估計真的是因為昨天太累了。

    穆瀟瀟揉了揉額角就下樓吃早餐，剛把門打開就聽到樓下一陣嘈雜聲。

    在樓上聽不太真切，等下了樓穆瀟瀟才聽到又是戴勝芳跟陳澤在吵架。

    本來兩個人應該是母子，戴勝芳對陳澤可謂是全身心的愛護，結果這兩人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

    二夫人，您要用早餐了嗎？”女傭看到她下來了，趕緊開口問她。

    穆瀟瀟點了點頭，而後又囑咐了一句，“送到客廳來吧，飯廳好像……不太方便。”

    戴勝芳跟陳澤明顯還沒吵完，她就不要去湊這個熱鬧了吧。

    是，二夫人。”女傭理解的頷首，然後就很快的去準備了。

    穆瀟瀟繞到沙發上坐下，隨手拿起一邊的報紙看了起來。

    結果沒等到一會兒，飯廳那邊越漸吵得大聲。

    啪的一聲，還有碎瓷片的聲音。

    你端著這些幹什麽，想拿給誰啊，啊，哪個懶鬼現在還沒吃飯！”戴勝芳尖銳的聲音響了起來。

    淩家的作息時間很準，穆瀟瀟平常這個時候就算沒有出門，也已經跟淩慕華吃過早餐了。所以她下意識的以為是哪個女傭要吃。

    女傭被她突如其來的動作嚇了一跳，頓時驚慌失措的開口，“不是，戴夫人，這是二夫人要吃的。”

    戴勝芳現在最聽不得的就是戴夫人這三個字。

    她現在才吃飯，現在都已經幾點了！睡到現在才起來，還有臉吃飯嗎！”

    對麵的陳澤聽到這番話，頓時皺緊眉頭，“媽，二嫂現在是孕婦，她每天還有工作，你以為她像你一樣每天在家裏嗎！”

    戴勝芳眉眼一橫，頓時就火了，“陳澤！我生你養你，現在我這個媽還比不上一個女人了是吧！”

    陳澤煩躁的開口，“你不要想到什麽就說什麽！你就直接說這事你幫不幫我吧！”

    你除了每天在我麵前逞能之外，還能幹什麽事！”戴勝芳銳利的聲線刺耳的像是粗糙的砂紙在牆上狠厲的摩擦。

    那聲音，讓人尤其不舒服。

    陳澤頓時梗直了脖子，朝戴勝芳吼了過去，“誰讓你生了我！”

    戴勝芳抬手就是一耳光甩到了陳澤臉上。

    阿姨！”穆瀟瀟過去的時候就看到這一幕，頓時衝過去把戴勝芳拉開，“阿姨，這是怎麽了，有事好好說啊。”

    戴勝芳抬著食指指著陳澤鼻子，聲音淒厲的大吼，“你以為我願意生你嗎！”

    那你生我的時候有問過我意見嗎？你怎麽不直接把我給掐死啊！”陳澤眼中已是赤紅一片。

    陳澤！”穆瀟瀟聽到這話頓時朝陳澤大吼，“你在胡說什麽，還不趕緊給阿姨道歉！”

    做母親的十月懷胎生下的兒子，結果卻對她說出了這番話。

    穆瀟瀟想想都替戴勝芳難受。且不說戴勝芳對陳澤有多好，連她這個外人都忍不住動容，這個陳澤到底知不知道孝這個字是怎麽寫的！

    陳澤皺緊了眉頭，瞬間就將臉別到了一邊，“我沒錯！”

    戴勝芳氣的胸膛劇烈起伏，整個腦子裏麵都是昏昏沉沉的，“好，你長大了，你翅膀硬了，那你滾出去啊！那你這輩子都不要靠我這個老婆子幫你啊！”

    阿姨，您別生氣，陳澤他就是脾氣差，他說的都是氣話。”穆瀟瀟緊皺著眉頭。

    而後眉眼瞬間朝陳澤看了過去，“陳澤，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但是阿姨她是你的母親，你覺得你這樣對嗎？”

    陳澤冷笑了一聲，用一種嘲諷的神色朝戴勝芳看了過去，“我寧可不要她這樣的媽。”

    戴勝芳聽到他這句話，頓時嚎叫起來，腳下猛然朝陳澤衝過去，“那你就給我滾出去啊！你這麽有本事還要我這個媽幹什麽！”

    戴勝芳張牙舞爪的在陳澤麵前亂抓，穆瀟瀟為了攔著她，手上被抓出好幾條紅印。

    阿姨，您冷靜一點。”

    旁邊的女傭看到這陣仗，都嚇得一動不敢動，哪裏敢去攔一下。

    誰不知道戴勝芳跟陳澤吵起來，那簡直就是毀滅性的。

    陳澤開始是站著沒動，之後越漸不耐煩起來，“你到底有完沒完！”陳澤猛然抬手一把推開戴勝芳。

    啊！”戴勝芳年紀大了，這一推腳下一個踉蹌往後仰，手上胡亂抓住了穆瀟瀟的手，而後用力一拽，借著力氣站穩了身體。

    穆瀟瀟被她拽的那一下臉色猛然就白了，瞬間連呼吸都忘記了。

    二嫂！”

    二夫人！”

    周圍的驚叫聲瞬間響了起來。

    穆瀟瀟完全是被戴勝芳扯到地上去的，整個人直接坐到地上，頭部猛然撞到前麵的凳子上。

    哐當一聲。

    猶如澎湃的一聲巨響。

    二嫂！”陳澤是第一個反應過來衝到穆瀟瀟身邊的。

    緊接著就是一眾女傭都圍了過來。

    戴勝芳站在原地完全被嚇傻了，她隻是隨手一抓，她沒想到會把穆瀟瀟拉到地上。

    二夫人，你，你怎麽樣啊？”女傭小心翼翼的問她。

    穆瀟瀟慘白著一張臉，用力捂著自己的小腹，額頭上已經布滿了一層細密的冷汗，“送我去醫院，快點！”

    最後兩個字儼如是被吼出來的。

    她能感覺到下身已經流出液體，小腹裏麵絞著生疼。

    快啊！”看到周圍這些手足無措的人，穆瀟瀟大聲吼叫。

    這是她跟淩慕華的第一個孩子。

    她不想失去……他們之間經曆了這麽多，這個孩子來的有多不容易，又有多不湊巧。但是她是真心的想要這個孩子，她是真心的想要留住它。

    因為這是她跟淩慕華的孩子啊。

    穆瀟瀟無力的緊閉著眼睛，貝齒狠狠的咬著下唇，太疼了……

    身上的疼，心裏的疼。

    身體好像已經脫力，窒息的感覺將她整個包圍，那種流失的痛苦……

    好疼……

    血！二夫人流血了！”一個女傭猛然叫出聲來。

    她今天穿的是一條墨色長裙，鮮紅的血浸透裙擺，然後流到地板上，紅的刺眼。

    陳澤已經懵掉的腦子瞬間清醒過來，他抬手就將穆瀟瀟抱了起來，“給淩總打電話！我們趕緊去醫院！去叫司機！”

    他這輩子絕對沒這麽清醒的時刻。

    那地上的那灘血跡，穆瀟瀟痛苦的神色，像是瞬間就刺醒了他成長的那根神經。

    從懵懂到成熟。

    他抱著穆瀟瀟就衝了出去，一路奔去醫院。內心在千萬個叫著老天保佑，他絕對不想傷害到穆瀟瀟。

    他沒想到自己推開戴勝芳的那一手會傷害到她。

    二嫂，你撐住，我們馬上去醫院，寶寶也會沒事的！”陳澤手上已然沾上了鮮紅的血，看起來觸目驚心。

    穆瀟瀟神色已經有些恍惚了，開始還能忍痛咬著自己的下唇，現在她連咬著下唇的力氣都沒有了，整張臉已然變得蒼白如紙。

    孩子……救孩子……”穆瀟瀟用盡了全身力氣才抓著陳澤的領口從齒縫裏吐出這幾個字。

    她沒關係，但是一定要救下孩子。

    陳澤聽到她這句話，頓時眼眶發紅，怒吼著讓司機快點。

    淩慕華從今天早上開始眼皮就一直跳個不停，跟淩三少開視頻，談一項關於國際合作的事的時候，淩三少還諷刺他應該趕緊回家，看看他的嬌妻是不是還安然無恙。

    結果等接到淩家打來的電話的時候，他猛然衝去公司，連淩三少要的資料都沒來得及發過去。

    他都不知道自己一路上闖了多少紅燈，等到把車停在醫院門口，他就直接衝了進去。

    外麵淩家的女傭看到他，趕緊給他帶路。

    穆瀟瀟已經進了急救室，門口鮮紅的燈亮起，看起來觸目驚心的可怕。

    陳澤整個人頹廢的靠著醫院的牆壁蹲在門外，雙眼呆滯的看著自己鮮紅的手掌。

    他從來都覺得自己可怕。

    所有人都說他混，說他無情無義，畜生不如，他從來不曾反駁，因為他知道自己確實就是這樣的人。

    他永遠對人產生不了什麽濃烈的情意，他從生下來就開始隨心所欲。

    隻為自己而活。

    他認為所有人都不過如此，外表看起來再道德高尚的人，其實不過是人麵獸心，還不如他這樣，壞就壞到骨子裏，混就混到表麵上，誰又不騙誰，誰也不裝出什麽人渣的樣子去騙誰的感情。

    可是……這是他第一次真正傷害到一個人。

    穆瀟瀟……他第一眼看到就為之驚豔的女人，他有時候都懷疑這世上為什麽會有這樣一種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