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冰川沒有喝醉，他在商場上早就練就了千杯不醉的功夫，如今就算醉一場都是一種勉強。

    他聽到蘇夏夏的話之後，用一雙波瀾不驚的眼睛看向蘇夏夏，他突然出聲開口，“既然沒有了愛情，為什麽還要在一起？”

    在一起一起生活，同住一個屋簷之下，躺在一張床上，卻隔著千山萬水。

    他不懂。

    蘇夏夏顫了一下，指甲下意識的收緊，原本就不好的臉色，變得越漸慘白起來，“不在一起，難道要孤獨終老嗎？”

    她說完便冷笑了一聲，看向顧冰川，“顧冰川，你想離婚就直說，別侮辱愛情這兩個字。”

    她不再執著於他了。

    即使是離婚，她也無所謂。她有錢，也有時間，可以完全將顧笙笙撫養成/人。

    顧冰川看向她，而後垂下眼眸，不知道要說什麽，半晌之後才笑了一聲，“你想多了。”說完他便起身，要往樓上走去。

    什麽愛情，現在說起來，算是嘲諷吧。難道他還要跟蘇夏夏談論一番什麽叫嫁給愛情嗎？當初他們是為什麽結婚，大家都心知肚明。

    蘇夏夏嫁給他，也隻算是嫁給她少年時代愛的人。

    蘇夏夏看著他踉蹌的往前走，身體止不住的顫抖。她有千言萬語，但是不能說。她還沒必要跟顧冰川撕破臉皮。

    她心裏，難以抑製的，對顧冰川還存有一線生機。

    顧冰川上了樓，開始恢複到以前的生活，他不能到現在這個時候，才說沒了穆瀟瀟，他活不下去。

    錯過的事情，不能後悔。

    第二天，蘇夏夏送顧笙笙去國際班的時候，在等紅燈的時候，外麵的LED屏幕上正在播出娛樂新聞，主持人提到淩慕華的名字，蘇夏夏下意識的看過去，屏幕上截出來的是淩慕華澄清的那一段。

    旁邊的車裏有女生在尖叫，一個勁的跟她男朋友說淩慕華對穆瀟瀟有多麽多麽的好。

    蘇夏夏當時那一瞬間，腦子裏麵短路了一下，緊接著就是鋪天蓋地的絕望跟難過。有多少感情值得這樣的期許？

    穆瀟瀟到底有多好，才值得淩慕華那麽喜歡。

    是有多好，才會讓顧冰川周而複始的愛她如一？

    昨天不管不顧的喝酒，企圖喝到爛醉如泥，突如其來的那句莫名其妙的問題。原來一切還是因為穆瀟瀟。

    蘇夏夏前半生過著的是眾星捧月的日子，被所有人寵愛著，她想要的東西，多看一眼就有人送到她手上。所以她沒有非常激烈的占有欲，跟你爭我搶的心思。

    就算當初明知道顧冰川不愛她，她都不覺得這樣有什麽問題，她一直覺得，隻要顧冰川相處，他就一定會愛上她。

    一直到穆瀟瀟出現。

    她的人生顛覆，她學會了占有，學會了嫉妒，可學會了這一切的代價，不過是徒勞無功。

    即使過了這麽多年，不愛她的人，依舊不愛她。

    蘇夏夏抱著顧笙笙，手上輕撫著顧笙笙的臉頰，愛憐的開口，“笙笙，如果，如果媽媽跟爸爸在一起過的不快樂，應該怎麽辦？”

    顧笙笙小心翼翼的看著她媽媽的臉，“那就不在一起了。媽媽不開心，就不要跟爸爸玩了。”

    小孩子心性單純，說出的話卻是一針見血。

    不開心，那就不在一起。

    她執著了這麽多年，為什麽從來沒想過放棄？早些年是因為愛情，這些年大抵是因為不甘心。

    不甘心自己付出了青春與年華，時間跟愛情，卻得不到回報。所以硬是要執著著去爭搶，去要求，不願意讓自己的精力付之東流。可最後的結果，為什麽會那麽痛呢？

    痛如骨髓，痛進血液。

    太痛了，痛到心力交瘁，讓她再沒有開口笑的力氣。

    蘇夏夏決定離婚了。

    當離婚協議放到顧冰川麵前的時候，顧冰川是不可置信的。一直以來費盡心思去糾纏的人是蘇夏夏，現在突然說放手的也是蘇夏夏。

    他幾乎以為這是蘇夏夏又一次胡鬧的緣由，他甚至把離婚協議書推到了蘇夏夏麵前，疲憊的說了一句，別鬧了。

    鬧？

    蘇夏夏顫抖著去翻離婚協議書，翻到最後一頁，看著自己落在上麵的簽名，有些嘲諷的笑了一聲，“你鑒別不出真偽嗎？”

    原來不隻是旁人，就算是顧冰川自己，也認為她根本就不可能主動說放棄。

    顧冰川看向蘇夏夏，神色之間多了一分訝異。

    他重新看向那份離婚協議，一條一條的看下去，最後伸手翻開離婚協議，看到最後一頁，是蘇夏夏寫下的名字。

    一筆一劃，似是極其認真專注寫下來的。

    顧冰川的神色瞬間就變了，他詫異的看向蘇夏夏，內心似是曆經千萬遍的浩劫，忐忑跌宕，他從未想過蘇夏夏有一天會真的會跟他離婚。

    所有人都會覺得離婚這兩個字，不該是從蘇夏夏口裏說出來的。

    他也如此以為。

    他會覺得撐不下去的人應該是他。最後卻成了蘇夏夏。

    簽字吧。”蘇夏夏給他遞過去一支筆。

    她說的那樣平靜，言語之中都沒半點忐忑之意。

    她下定了決心，要一刀兩斷，做了充足了準備，要徹底跟顧冰川散場。

    結婚的時候，他們之間鬧得不太好看，離婚的時候，總要體麵一些。蘇夏夏攏了攏頭發，指尖掃過臉頰，確定自己沒哭之後，才繼續開口，“財產的劃分我已經請律師看過了，顧家的東西，我不要，以後顧家跟蘇家依舊可以合作，蘇家不會因為我們離婚而對顧氏集團撤資。這個你可以放心。我隻要笙笙。”

    從前不食人間煙火的蘇大小姐，如今也明白對於蘇家來說，顧氏集團無疑是一個最好的商業合作夥伴。她終於不再是當年不喑世事，活在愛情的童話夢境裏麵的公主，她學會了生活。

    明白俗世中人對生活的為難，與諸多不得已。

    顧冰川整個人都顫抖起來，他不知道該說什麽，他沒想到蘇夏夏會真的放手，會正兒八經的跟他說離婚，並且將一切後顧之憂都考慮到了。

    隻差一個簽字，他就正式跟蘇夏夏離婚。

    從此，一別兩寬，各生歡喜。

    我，城東還有一套別墅，加上吧。”顧冰川出聲開口，緊接著拿著筆，在財產條款上加上了那套別墅的名字。

    蘇夏夏看著他寫，他的手有點顫抖，寫出來的字也是歪歪扭扭，但是到底是寫上去了。

    她沒有阻止他，他給什麽，她便收著。

    她會把所有東西全部留給顧笙笙。

    顧冰川寫完財產那一項，便翻到最後一頁，寫下了自己的名字。

    在他寫下最後一筆的時候，無形之中有根線在那一瞬間，哢噠一聲崩斷，世間所有一切回歸原點。

    蘇夏夏心髒莫名抽痛。

    放棄自己年少時曾用盡生命，奮不顧身去愛的一個人，有多難呢？是比壯士斷腕，自損三千還要更痛上幾分。

    是在鮮血淋漓的傷口上，再深深的挖上一層肉，在白骨森森的表麵上再倒上一碗鹽。

    蘇夏夏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把離婚協議書收好，然後再起身的。

    她被顧冰川叫住的時候，自己已經站在了樓梯口。

    笙笙……我以後，能不能在周末的時候去看她？”顧冰川在後麵說。縱使顧笙笙的到來，是意外，是非他所願。

    但是身體裏麵留著相同的血液，從顧笙笙叫他第一聲爸爸的時候，那種油然而生的責任感便占據他的身心。他做不到背信棄義，冷血無情。

    從穆瀟瀟那一次，到如今這一次。

    蘇夏夏心裏那點期望徹底消失，她以為他叫她，是會跟她說一句話，一句好聽話。

    可事實上，這一次到底還是她想錯了。

    可以。”

    蘇夏夏說完便上了樓。

    情不知其所起，一往而深。是她錯。錯在不服輸。

    第二天，蘇夏夏就搬出了顧家。顧冰川跟她去民政局領了離婚證之後，就讓助理幫他發布了他跟蘇夏夏已經離婚的消息。

    並且在發布的最後，多帶了一句話，對不起，蘇小姐。

    他到底是把所有錯都攬到了自己身上，蘇夏夏那邊看到這條消息之後，一笑了之，他再也不計較在愛這個字上的利益得失了。

    因為他們在兩年前就搬出來住，所以顧家和蘇家都是看到新聞，才知道他們離婚的。顧媽媽再也沒有以前的精力去鬧騰，隻是給蘇夏夏打電話，說顧家對不起她，她是真的把她當女兒對待。

    蘇夏夏淡漠的應了。

    她心裏很清楚，若非當年她姓蘇，顧媽媽根本就不會這麽幫她。

    他們這場婚姻，幾乎沒有什麽交集就直接落寞了。顧冰川依舊孤獨，依舊冷漠。

    他隻是終於在他的愛情裏麵，表達自己的決心，站好自己的位置，可以用行動表明自己的愛意。

    他留足了準備。

    隻要穆瀟瀟轉身，便能看到他。

    他想告訴她，最後等著的人是他。

    可惜這一生，多少次春秋冬夏，多少場日升月落，他從青絲等到白發，都不曾，再次看到她笑靨如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