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聲音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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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60年, 建國的第十一個年頭, 葉靈靈對於這個年代的了解,非常有限, 史書上對這個時代,描述不多, 一筆帶過。

    她從父輩那裏聽過幾耳朵有關這個年代的一些信息, 隻留下了一個非常深刻的印象:六十年代很窮,非常窮, 不是說家裏的存款不多,手裏沒有錢的這種窮。

    而是處於溫飽線之下, 根本吃不飽飯, 甚至吃不上飯的那種窮困。

    葉靈靈前世的母親是六零出生, 母親上麵有一個哥哥,兩個姐姐, 下麵還有兩個弟弟兩個妹妹, 家裏的兄弟姐妹眾多,算上母親,外婆一共生了八個孩子,可到後來,隻剩下一個舅舅一個小姨和她母親三個人。

    為什麽兄弟姐妹八人,最後隻剩下三人, 母親並沒有跟她說具體的原因, 似乎不願提及幼時滿是傷痛的回憶, 可能就是因為從那個特殊年代出生長大, 母親尤為愛惜糧食,後來,他們家的家庭條件變的不錯,可母親仍舊不許姐弟倆浪費一粒米糧。

    母親每次提及幼時的事情,總是沉默不語,但是葉靈靈能感覺到那種濃濃的哀慟,後來從小姨那裏得知,母親上麵的兩個姐姐,因為底下的弟弟妹妹一個勁的喊餓,出去找吃的,後來人就丟了,外婆都要找瘋了,也沒把人找到。

    而母親那時候已經記事了,兩個姐姐突然之間走丟,雖然沒人怪她,可她自己總過不去心裏那道坎,母親一直覺得,若不是自己在姐姐麵前喊餓,姐姐就不會出門,更不會落到死活不知的下場,她一直想著,倘若當時她要是伸手拉住兩個姐姐,而不是眼睜睜看著兩個姐姐離開家門,那麽等父母帶回糧食,他們都不會有事,母親因為這件事一直耿耿於懷,一生愧疚。

    七年前,外婆在臨終時,真個人都迷糊了,可她嘴裏仍舊念叨著大丫,二丫回家,回家呀……

    外婆一直不肯相信兩個女兒沒了,她總覺得大女兒跟二閨女是迷路了,或是遇到拐子了,被拐走了,她怕閨女遇到的人家不好,打罵她們,一直催外公,和母親舅舅小姨她們出去找,早些年就在家鄉到處尋孩子,後來條件好了,就花錢登尋人啟事,可惜用盡手段,也不見兩位姨媽的芳蹤。

    葉靈靈父親這邊情況好一點,父親兄弟姐妹八人,後來還剩下兄弟姐妹六人。

    因為這件事,奶奶還覺得挺驕傲的,奶奶說,雖然村裏的許多人生的孩子比她的多,但是她剩的孩子多,像有的人家生了十幾個小孩,最後一個都沒剩下,有本事生,卻沒本事養得住。可那個時候家家鬧饑荒,大人孩子全都吃不飽飯,孩子長期挨餓受凍的,體質不好,一場小病就可能把人帶走。

    在那個年月,都不用去看每個家庭成員每頓吃多少糧食,或者家裏存款窮的隻有幾塊錢,來證明這個時代的窮困,隻看孩子的存活率,隻覺得觸目驚心,一個個小生命剛來到這個世界上,就不斷的忍受饑餓,寒冷,稍微遇到些風浪,小生命就夭折了。

    孩子長期吃不飽穿不暖,在饑餓的折磨下,孩子的身體體質非常差,抗病能力也很差,雖然有的地方糧食尚可,還沒到餓死人的地步,但是人吃五穀雜糧,總是會生病的,尤其抵抗力比較差的孩子,可家裏沒有錢,怎麽去給孩子治病,哪怕是跟親戚朋友借都借不到,因為這時候家家都窮,退一步來說,哪怕借到的錢,可是去醫院看病,就會發現很多藥物都是處於缺貨中,六十年代的藥物也屬於緊缺資源,醫院經常沒藥。

    這是一個缺醫少藥,饑荒遍地的年月。

    聯想到以往的記憶,葉靈靈打了個激靈,哪怕她隻是這些故事的旁觀者,也會覺得,這個時代的人實在是太難了。

    得知自己所處的時代後,葉靈靈心裏就有些難受,一時間不想說話,垂著頭跟在三吖後麵,看見三吖活力十足的到處采花,心裏才慢慢的緩過來,現在想再多也沒有用,她隻是一個普通人,不是救世主,救不了天下人,她最多也就幫幫家人,朋友,讓他們免於饑餓,困苦。

    漸漸想通了,葉靈靈便跟上三吖,兩人一起滿山遍野的尋找野花,隻要是花,不管大小,無論是什麽顏色,都被她們兩個辣手摘花,沒過多長時間,兩人摘了一大捧紅的,黃的,紫色的,白色的小野花,葉靈靈手裏的野花都快要拿不下了,隻能把裙子裙擺拉起來,用來兜住野花,幸好,她如今裙子底下穿了四角褲,不怕露光。

    三吖見狀,對葉靈靈說“這花已經夠多了,妹妹,咱們現在就回去吧。”現在她們兩的手都滿了,沒辦法再去采花了。

    葉靈靈兩隻手提著裙擺,裏麵兜著小野花,她的裙子是直筒狀,裙擺很小,拉起來挺難受的,她聽三吖說要回去,立刻連連點點頭,說“好啊,咱們現在就回去,三吖姐姐,等回去之後,俺給你頭發上紮花,俺保證比哥哥他們紮的更好看。

    哥哥們紮的不牢實,三吖姐姐隨便走動幾下,頭上的花就往下掉,像這樣可不行,要讓俺來的話,紮好之後,無論三吖姐姐怎麽跳,頭上的花保證不掉下來。”幾個小男孩往頭發上插畫,亂插一通,葉靈靈一想到上午,三吖牌新娘子那滿頭“珠翠”,走一步,掉幾個;摔一跤,滿地都是花,要是她來,保證紮的牢牢的,還要紮的更有藝術感。

    三吖聽了,點點頭說“那行,等下回去,不要哥哥給俺紮頭發,妹妹你來幫俺紮頭發。”說完,三吖看了葉靈靈的頭發一眼,無聲的歎了口氣,遺憾的說道“可惜妹妹你頭發太禿了,不然俺也能給你紮花,紮小辮子了。”

    葉靈靈:又拿俺頭發說事了,哎呀,三吖姐姐求放過!

    兩個人說說笑笑,往原路走。

    沒走多久,就看到了她們原來呆的地方,葉小四,葉小五和他的小夥伴正在下麵追逐打鬧。

    三吖遠遠的看見她哥哥小虎,就大聲喊道“哥哥—俺回來啦!”喊完了,她用肩膀撞了一下葉靈靈慫恿到“妹妹,你也來喊一下,俺來比一比,看看俺們倆的聲音,誰的聲音最大。”三吖對於自己的嗓門那是十分有自信。

    “啊?”還有這種玩法,葉靈靈長見識了,不過她有點不好意思喊,從小到大她都是輕言慢語的,從沒大喊大叫過,讓她大喊,她張不了嘴。

    三吖見葉靈靈不吭聲,再次催促道“喊啊,看俺倆的聲音,誰的聲音傳得遠,誰的聲音回聲最多。”說完,三吖對著她哥哥那個方向,吆喝道“哥哥,俺摘了好多的花——”

    葉靈靈剛剛得知自己穿越過來的年代是六十年代。

    她這心裏就憋了一股氣,正想找個地方發泄一下,既然三吖想跟她比一比,那誰怕誰,葉靈靈性格不算成熟穩重,被小夥伴一激,好勝心上來,再加上她也對三吖灑脫不羈的性子,十分豔羨,於是就決定迎戰三吖。

    而且葉靈靈覺得她的聲音肯定最響最亮,傳得最遠。

    至於為什麽?

    因為她是穿越女!所以她的嗓門肯定最響!

    葉靈靈對著葉小五,葉小四兩兄弟那邊,大聲喊道“哥哥——俺在這裏—”然後耳邊傳來一聲生回響。

    一聲大吼之後,葉靈靈隻覺得神清氣爽,心裏麵一點都不憋氣,喊出來之後覺得也沒什麽,甭管它什麽淑女,形象……亂七八糟的了,她現在隻是一個農村的小丫頭,跟人講淑女形象什麽的,隻會讓人笑掉大牙,這半天下來,葉靈靈突然覺得,在太陽底下,漫山遍野的亂跑,夥伴之間大聲疾呼,也是很有趣味的事情。

    現在她沒有塗防曬霜,照樣在太陽下麵玩了一整天,隔著老遠,她也敢大聲喊哥哥了。

    葉靈靈總覺得,用不了多久,她就會被同化成葉家村的一個普通小姑娘,整天背著背簍,拿著鐮刀出來打豬草,回到家裏,洗衣,做飯,喂豬,喂雞,樣樣拿手,等再長大一些,跟著葉爸葉媽後麵,一起天一亮就去上工,每天掙五六個公分,自己掙足口糧。

    葉小四葉小五兄弟倆聽到妹妹的叫聲,葉小四立即回到“妹妹,俺在這裏,你快點回來!”

    葉小五看著哥哥手裏麵的桂花糕,也大聲吆喝催促妹妹快點回來,回來之後,大家好分糕點吃。妹妹不回來,哥哥就不讓他吃糕點,非得等妹妹回來之後,才願意分。

    跟在三吖後麵,葉靈靈很快就回來了。

    “妹妹,快點過來,哥哥要分好吃的。就等你們兩了。”葉小五熱情的招呼妹妹。

    三吖跟在葉靈靈身後,她看向葉小四,問到“老大,俺跟妹妹兩人,剛剛誰的聲音最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