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雍覺得，在逃命的時候使用“處於試驗階段”的魔法傳送陣一定會出問題，這在一切玄幻小說或網遊小說中得到了普遍驗證，是一條經過實踐檢驗的真理。

    無論傳遞到那裏都是正常的，就是絕對不可能把自己傳遞到家裏！

    所以當他睜開眼睛看見白璧的時候，第一反應是尼瑪的有幻境！

    但這幻境幻得遠超過了他的想象——他回到了b基地他那張2b……什麽什麽後麵一串數字他沒記住的床上。一身珍珠色睡袍的白璧微笑著坐在他床前，背靠著一張包裹猩紅色天鵝絨的單人雕花古董沙發——那沙發的高背頂上雕刻著一圈紋路精細的玫瑰花，他手裏握著一把槍。

    這閃瞎人眼的背景和光環，果然是真的白璧。

    聶雍看見那把槍，徑直把自己縮進了被窩裏——那是上次沈蒼交托給他的槍。

    一般來說，這種以性命交托的東西，都會被後來者發揚光大，最後建立傳奇。

    然而聶雍把那把槍藏在自己床底下。

    然後白璧把它從聶雍的床底下找了出來。

    清醒過來的聶雍恨不能馬上再昏過去一次，這太丟臉了！

    白璧握著未亡槍，那把槍裏的子彈和能量都曾用盡，但現在應該是都重新補給好了。

    “基地長……”聶雍露出一個假笑，“好久不見。”

    一個熟悉的聲音在聶雍腦子裏似笑非笑響了起來。

    “好久不見，聶雍。”

    臥槽！有鬼！聶雍越發驚恐的看著他，十五秒之後才發現自己頭上和白璧頭上都帶著腦電波頭盔，他們實際上是通過腦電波在“對話”。

    這種溝通其實和網絡遊戲或者姆姆族的內部網一樣，都是通過上傳和下載腦電波進行互動和娛樂，對這個年代的人類來說再普遍不過。不過沈蒼不一樣，他的腦電波有缺損，一般而言，他登陸虛擬網非常困難，所以沈蒼基本不登錄虛擬網。而聶雍是純自然人，不存在腦電波增強的基因，他隻能使用虛擬網最基礎的部分功能。

    但白璧是個腦電波可以精分的變態，他現在把聶雍和自己直接用頭盔鏈接在了一起。

    這是拷問吧？這一定是拷問……聶雍驚恐的想。

    “灰星……現在是什麽樣子？”白璧問。

    “灰星？”聶雍適應了好一會兒，始終不能適應用思維說話，隻好開口，“灰星現在就像個到處漏水的球，天上下瀑布，海水正在不停的往下流。”他的思維緩慢的轉過來，突然驚了一跳，“三目獸！濛！地下的……大……大怪獸……薇薇……烏托藍……蟲！”

    他終於記起來被唐納德的傳送器傳送之前，他們正麵臨著什麽——礦場地下是一個不知道是什麽的巨大怪獸的巢穴，薇薇和烏托藍不見了，海水從天空中墜落，而他被一隻假冒木棍的毒蟲咬了一口。

    雖然聶雍沒有能說得清楚，白璧卻能從他波動的腦電波中窺探到情景——無數瀑布從天空垂下，地上堆積起濃重的水霧，隔絕太陽與空氣，侵蝕地麵上的一切……

    “這不是自然災害。”

    聶雍與白璧相連的大腦中突然響起了另外一個蒼老疲憊的聲音，他還沒有從自己中毒已深快要死掉的驚嚇中反應過來，那蒼老的聲音氣急敗壞的在大腦中說，“海洋世紀並不是這樣開始的！所有記載的海洋世紀的開始，都起源於海洋突然崩塌，那是一瞬間的、崩潰式的塌陷，地麵一瞬間就被海洋淹沒——不是天空中出現成百上千個大洞，那不是自然形成的！”

    “不是自然形成的？”聶雍脫口而出，那規模宏大的瀑布群，那陰森森的彌散全球的腐蝕性水霧難道是人為的？

    “人為？”白璧的聲音好奇的響起，聶雍這才發現在白璧的腦電波中參雜了另外一個蒼老的聲音，那不是白璧，那是誰？

    “我們經曆過海洋的崩塌。”那個蒼老的聲音說，“那是自然的循環，作為灰星的生命，我們無法阻擋。但是這是有人刻意擊穿海洋的底部，人為製造災難——我以為這麽多年來我們入侵地球已經算是相當殘忍，沒想到你們舊人類比我們更加殘暴——你們為了阻止我們大規模遷徙，居然人為製造‘海洋世紀’！將有數億生命因此而死！你們毀滅的是一顆星球，而不隻是一個敵人！你們……你們……”

    “什……什麽？”聶雍驚呆了，“不不不，哪裏有人製造你們的‘海洋世紀’？地球上最厲害的飛船一進入你們灰星就粉身碎骨了啊！連最強大的將軍都差點被灰星小怪獸吃了，知道路徑進入灰星的就那麽幾個人，亨利一還是個膽小如鼠的戰五渣，他最多在你們的垃圾堆裏偷點東西——有誰能擊穿你們灰星的海底？你們那海底就是天空啊！我們又不會飛……”

    但……但……天空中突然出現的無數個瀑布……

    那的確不像是海洋崩塌的模樣。

    更符合……有人在灰星的海洋底部、天空之上擊穿了……無數個洞。

    聶雍心驚膽戰的想……那些瀑布並不大，水量也不夠多，說明海洋底部的破口並不大。

    不夠大的破口導致了不充足的水量，讓海水在落地之前就化為了水霧。

    從而遮蔽了陽光。

    而那些導致一切的洞口估算起來……差不多就是能通過一個人的洞口。

    大腦中的聲音在說話，雖然蒼老疲憊，卻字字誅心，“我是來自灰星的第一個斥候，名為‘希望’，原本希望和生存在母星伴星的舊人類和談，尋找‘新的世界’，結果卻被舊人類俘虜——你們這些刁滑邪惡、暴虐醜陋的舊人類！你們不但斷絕了我們和談的希望，還妄圖毀滅一整顆星球！你們——”

    那名為“希望”的聲音突然斷絕，仿佛被誰點了禁言。

    聶雍目瞪口呆的和白璧對視——有人暗渡成倉，在他們這些被叫什麽“希望”的中二老頭詛咒的舊人類還一無所知的時候，在他們被灰星野獸追殺圍獵的時候，悍然擊穿了灰星的海底，推進了“海洋世紀”！

    是誰？

    誰有這種神不知鬼不覺的能力？誰能自由進出灰星，不懼怕整顆星球的毀滅？是誰為了什麽要出手毀滅灰星？

    為了拯救全人類？

    他記得自己和“影子”計劃前往灰星的時候，亨利一百般不情願，影子說服了他。影子大概說了些什麽？大概說可以解決灰星的問題，可以不讓美國人得到灰星上的文明和技術，可以解決灰星航道暴露的問題，甚至可以不摧毀灰星……而能解決灰星生物寄生人類——比如說出現千百萬個“尹鬆鼠”這樣的問題。

    是誰出手推進了灰星的“海洋世紀”？

    影子……嗎？怎麽可能？在灰星他連個信號都沒有！

    聶雍呆若木雞的看著白璧。

    白璧似笑非笑的看著聶雍，他的眼中另有玄機。

    在掐滅了寄生在自己大腦中的“希望”的廢話之後，白璧說，“聽到了嗎？有人在背後動了手。”

    聶雍呆呆的看著他，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果然，白璧緊接著說，“是不屬於聯盟國家戰隊的一方，不屬於海盜，不屬於任何雇傭軍。明麵上，我們沒有任何一方有實力進入灰星發動‘海洋世紀’。”

    聶雍點了點頭。

    “所以那會是誰？‘摩根海盜團’在不久前與東亞戰區合作，他們與灰星海獸作戰的經驗非常豐富，最近東亞戰區擊殺了幾倍於之前的灰星海獸，還捕捉到了幾個新的寄生體。”白璧悠然說。

    聶雍又點了點頭。

    他還是沒有說話。

    他不知道該說什麽。

    “‘摩根海盜團’說，是你讓他們和東亞戰區合作。”白璧愉快的說，他的銀色長發卷垂落在身前，映著那猩紅色的天鵝絨布，越發顯得姿態悠閑愜意，本人雍容華貴。“是你和你的……電子寵物。”

    “他不是我的電子寵物。”聶雍啞然半晌，低聲說。

    白璧似笑非笑，身體向後，靠在舒適的椅背上，“你知道——你已經平安回到b基地，而在我們發現你之前——沈蒼和隊友蘇珊正在孟加拉灣的一個神秘地道裏。他們遇到了威爾遜，威爾遜剛剛從另一個私人研究基地逃生——而沈蒼追蹤到的那個地道，也曾經是某一個私人研究基地——這些基地，都與你曾經遭遇的——buc公司的下水道和深海基地很相似。”

    “buc公司研究星障人的基地？”聶雍心中不祥的預感越來越強烈，“或者說……他們還研究了……別的？”

    “這些‘私人研究基地’不僅僅位於buc公司的原址或海下，也遠不止孟加拉灣的某處——它們沿著當年‘卡戎號’的洲際地鐵四處蔓延，數量至今還沒有統計完全。”白璧說，“‘卡戎號’持續多年的運送星障人，將它們散布到世界各地，這其中不僅僅有陳舊的地鐵，也包含了未登記的潛艇與飛艇。”他沒做什麽動作，身周卻亮起了全息地圖，地圖上閃爍著黃光的地方是現今的非生存區，它們就在“卡戎號”的路線上。

    聶雍倒抽了一口涼氣，單單是當年的“塔爾塔洛斯的巨蛋”，其中的規模就已經難以想象，而這居然隻是其中之一——那個被“之一”的其，基數還不知道有多大，很可能不是“十分之一”、“二十分之一”，而是“百分之一”。

    他被自己的想象驚呆了。

    “有一個潛伏在國家、軍隊、聯盟戰隊、海盜和雇傭軍背後……或者說……潛伏在‘全人類’背後的敵人。”白璧說，“buc公司是他的一部分，‘卡戎號’也是他的一部分，星障人毫無疑問也隻是他的一部分。”歪著頭想了想，他補了一句，“灰星的‘海洋紀元’……也是他的一部分。”

    這該是……多麽驚人的……邪惡……

    這其中的每一個詞，都是屍骸，都是白骨。

    是難以計數的悲劇。

    “第三次世界大戰之後，地球遭遇了前所未有的困境，環境崩潰，資源消失，人類正在發生異變，不斷退化。人口崩塌式的下降，新生兒死亡率極高，海洋生物即將消失，植物……幾乎成為了最瀕危的物種。”白璧說，“而有人正針對著‘全人類’，定製了一場優勝劣汰的‘孤島實驗’，‘他’判定變異人才是地球的未來，自然人類都不適應預期中的未來，並且大概隻有‘他’選育的某些類型的變異人才有生存權。buc公司的財力和背景促使他有能力啟動‘卡戎號’地鐵，而星障人實驗的成功，令他擁有了不計其數的爪牙……”

    “你在說誰？”聶雍突然問。

    他牙齒打戰，不敢相信自己的猜測。

    “你……你是說有人是buc公司生物實驗的幕後黑手，他害死了一整個公司……一整個城市的人……害死了那些年輕的政府軍……放出了星障人……”聶雍哆哆嗦嗦的說，“他還能開動一個什麽‘卡戎號’地鐵，沿著那條神秘地鐵設立了無數個秘密實驗基地，又坑害了更多的人……他做盡了壞事，甚至手長到進入了灰星，在灰星的天空上挖了無數個洞，促成了灰星的‘海洋世紀’……即將殺死隔壁星球上數億的生命……”

    “對啊。”白璧微笑說。

    “可是他如果是惡魔，為什麽要插手灰星的海洋世紀？就算摧毀一個星球，毀滅一個生命紀元極端殘酷，但那也是有益地球的！”聶雍怒吼，“為什麽？”

    “因為灰星生命的遷徙，影響到了‘孤島實驗’，令‘上帝’不愉快了。”白璧不受影響，仍然麵帶微笑。

    不計其數的灰星生命如果成功寄生到人類身上，必然嚴重影響“孤島實驗”，擾亂地球的現狀與格局，甚至帶來灰星更加先進的科技與理念，屆時將會發生什麽，誰也不知道。包含變異人在內的全人類可能寄體滅亡，灰星生命的寄生並不區分自然人類或變異人，這自然是“孤島實驗”者無法容忍的。

    聶雍呆了一呆，他有滿腔怒火無從發泄，“不！他讓我關閉buc的總控室開關！他總是在救人！他怎麽可能做得到？他在灰星甚至沒有信號！怎麽可能推進‘海洋世紀’！他……他……”

    “他不可能一伸手，就摧毀一個星球？”白璧問。

    “不可能！他救了我很多次！”聶雍斬釘截鐵的說，“他能幹、熱血、有苦衷，絕對不是什麽是科學怪人，也不是星球終結者，他是我的朋友！”

    白璧看著他。

    “他在灰星甚至沒有信號！”聶雍咆哮，暴跳如雷。

    “我說的，不是影子。”白璧說。

    聶雍突然呆住，那感覺就好像你對著前方揮出了一百拳，感覺拳拳到肉，而對手卻從始自終不存在一樣。

    “影子是拜倫?揭蘭費羅。”白璧眼睛眨也不眨的說，“他能幹，熱血，有苦衷，他是你的朋友，也是我的朋友。”

    聶雍鬆了一口大氣，整個人晃了晃，像軟腳蝦一樣，差點摔在自己床鋪上。

    “那你說的是誰？”他有氣無力的問。

    白璧無辜的說，“我不知道。”

    他的視線移向了聶雍身後，聶雍猛然回頭，一個熟悉的人影就在床後，寬袖長袍，寂然不動。

    “影子？”

    影子沒有說話。

    “你到底是不是拜倫?揭蘭費羅？”聶雍問。

    他曾經問過影子同樣的問題，那時候影子說不是。

    “不是。”影子回答。

    “是。”白璧說。

    聶雍不可思議的目光在白璧和影子之間轉來轉去，這是什麽意思？但他還有個最重要的問題要問，“灰星第四維海底出現大規模缺口的事，是你做的嗎？”

    這個問題非常重要，代表了影子有沒有隱瞞著他，利用別的渠道偷偷進行某些事。

    也代表了他能不能信任影子。

    “不是。”影子回答得很幹脆。

    “那是誰做的？”聶雍緊緊皺起了眉頭。

    “我不知道。”影子沉默了一會兒，平靜的回答。（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