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如煙瞪了徐子豪一眼，後者裝作沒有看見的樣子，把手掌又往前遞了遞，“大仙，您就幫我看看，我也知道你不容易，這樣吧，您給我算一卦，您給個價兒，多少錢？”

    老道瞬間睜眼，兩條腿像是繃直的彈簧，瞬間把整個身體都彈了起來，他站在床沿上，怒氣衝衝地對徐子豪說道，“你把我老道當成什麽人了！我能要你們幾個孩子的錢嗎！再說了……你……你能給多少錢？”

    徐子豪嘿嘿一笑。

    大仙也是人，是人就得吃喝拉撒，不然這老家夥也不會端著個破鋁鍋跟寶貝似的了。

    大仙，您看我也沒多少錢，這點兒小錢就全當意思意思了，您也別嫌少。”

    老道吊著眼睛，本想裝出一副出世高人的姿態，奈何徐子豪這小子上來就拿出一張五十元的大票，老道那叫一個不爭氣啊，嘴巴一歪，想笑，但是又要保持著矜持，結果嘴巴半笑不笑，活像個腦中風患者。

    老道士的手伸出去一半，又縮了回來，徐子豪主動遞過來，他想要，但嘴裏還得說著使不得使不得，兩相糾結，自相矛盾，其實老道就等著徐子豪再遞過來一次，他就收了，隻可惜，徐子豪這人還是比較實誠的，“既然大仙不收，那我也就不勉強了，這次您給我好好算算，我就把我爸叫來，他也信這個，上次過年讓一和尚給他算了算，一高興，給了那和尚兩萬塊錢。”

    老道士肅然起敬，行業標杆，業界楷模啊！

    聽到徐子豪的一番話，老道士也開始嚴肅對待這個壞小子，他從一開始就知道這三個孩子都不簡單，但是說到底，最有希望的當然還是柳如煙了，這個小姑娘才是對自己最重要的人，至於這倆小子，不簡單是不簡單，但是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們不是省油的燈，能不招惹就不招惹，省心也省力。

    可那是五十塊錢啊！

    老道心思流轉，也算是很快想明白了，不管怎麽說，先把人穩住再說，自己闖蕩江湖這麽些年，想一想，還不就是吃了目光短淺的虧嗎，出門在外，靠的就是一張關係網，再往深了說，自己吃飯憑的就是一張嘴巴，就算是吃虧，能虧到哪兒去？不就是多說幾句話的事兒嗎？

    想明白了，老道士心裏也舒坦了不少。

    這位小同誌，你想算什麽啊？”

    徐子豪走向了前麵，結果不小心碰了柳如煙一下，後者氣呼呼地退到了後麵，徐子豪心想，小丫頭，哥哥是幫你呢，真不識好歹。

    您就幫我算一卦，算姻緣吧。”

    老道士搖頭說道，“卜卦就算了，我這手頭上也沒家夥，還是看手相吧。”

    男左女右？”

    初中的時候徐子豪沒少用這招摸小姑娘們的手，所以他自認為有機會拆老道士的台了。

    老道斂了斂寬大的道袍，搬了張小板凳坐下，“不用，左右都看，你還小，不分左右。”

    什麽意思？”

    道教用的是周易八卦，陰陽五行裏麵，男為陽，女為陰，也就是左手陽，右手陰，但是陰陽這種東西，都是結婚之後才會起到決定性作用，比如說看子女紋的時候，那就肯定是男左女右了，所以你就不用了。其實還有一種先天和後天的說法，不過我接觸的不多，東北那邊用這套說法的比較多……”

    左先天，右後天？”

    老道頗為詫異地看了徐子豪一眼，“小同誌了解的挺多的啊。”

    跟著家裏老人聽過幾句，所以就知道了一些。”

    老道拱手道，“小同誌家學淵源，老道佩服。”

    大仙才是博古通今，一指通天啊。”

    客氣客氣。”

    彼此彼此。”

    周揚蹲在一旁聽著他們說話，總感覺一個是專門挑刺，另一個是鐵了心要露一手然後一拳把挑刺的人說的心服口服。

    那咱開始吧？”

    不急，咱還是先說好。”

    不瞞您說，我不信這個，所以您看出什麽來，就說什麽，我都接著。”

    老道點點頭，然後說道，“按照規矩，看相算命，本應沐浴更衣，最不濟也得淨麵淨手，既然小同誌你都這麽說了，那這些……就都免了？”

    免了免了。”

    老道探出一隻手，“行，那咱開始。”

    徐子豪老老實實地把手伸出給老道看，後者看完了左手看右手，看完了右手，再換左手，倆人的神情都比較投入，都在野心勃勃想著地給對方致命一擊。

    老道士心裏苦，同時也在給自己暗暗加油打氣。

    自己跟這小子無仇無怨，卻偏偏要在這裏給我挑刺，可憐自己一個老人家還要跟幾個娃娃鬥智鬥勇，這上哪兒說理去。徐子豪心裏也憋著壞水呢，他就是看不慣這老頭子的做派，明明就是一個坑蒙拐騙的老混混，非得把自己搞成落魄無人賞識的老神仙，有意思嗎？

    周揚坐著小板凳靠在了一邊，對於眼前的徐子豪所作所為，他不禁搖了搖頭。

    他能理解徐子豪的做法，他其實跟柳如煙是同一種人，從小生活環境優渥，無論是身邊的人，還是事，都會自覺或不自覺地向他們靠攏，給予他們便利，但是有句話不是說嘛，身在福中不知福，當看多了這種趨炎附勢諂媚低俗的人和事之後就會產生極其反感的態度，比如剛才柳如煙對那個葉叔叔的態度，再比如徐子豪對老道士的態度。

    可他們不知道的是，再怎麽不要臉再怎麽人品低下的人，他都是要混口飯吃的啊，不這樣做，他們搞不好會餓死的。所以周揚對身邊的所見所聞都保持中立態度，隻要不涉及自己的親人摯愛以及核心利益，他能夠體諒和包容身邊的絕大部分人和事。

    人活一世，又有多少是順遂人意的呢。

    雙手川字紋，有好有壞，不多不少，各占一半。”

    好壞都說，我都聽著。”

    老道放下了徐子豪的手掌，笑著說道，“壞的不多，好的不少。”

    有……”徐子豪本想說一句有屁快放，但是話到嘴邊又忍住了，“有什麽說什麽，我不忌諱這個。”

    小同誌，你剛才說，你想算姻緣？”

    徐子豪一挑眉，“怎麽了，不行嗎？”

    他想的不是不行，而是懷疑這個老道士編不出好理由，所以才這麽說，打算讓他換個別的。老道又搖了搖頭，順手抬起手臂想捋一捋胡子，結果手到嘴邊才發現假胡子沒戴，遂不甘心地摸了摸下巴，“不是不行，隻是不太好。你雙手川字掌，左手先天感情性斷裂，右手後天生命線有折痕，這……”

    徐子豪看他說話又停頓了，頓時不耐煩地說道，“都跟你說了，有話就直接說，你還要我說幾遍啊！”

    脾氣真夠大的。

    老道心裏不滿，但臉上還是一如既往地高深莫測，“這……這說明有兩種可能。一是你的身體不太好，可能會得一場大病，時間應該是在三歲到五歲之間。這種事情最好是卜卦，看手相不太準。”

    扯淡！我從小吃嘛嘛香，根本沒得過大病。”

    徐子豪放下心來，這老小子分明就是滿嘴跑火車的騙子，不值得信，還說什麽“看手相不太準”，分明就是在給自己找借口。

    聽到自己說錯了，老道心裏有些慌，幹咳了兩聲之後又說道，“當然，還有第二種可能，一般來說，這種可能性比較大。”

    說！”

    徐子豪的底氣足了不少，他心裏都準備好犀利的言辭準備打擊這位大仙了，他倒是要看看，這老小子還能說出什麽花兒來。

    在你三歲到五歲的時候，你家裏應該有親人去世了。你左手的川字紋，其實沒什麽特殊的，重要的還是右手的掌紋，你看這裏，”老道拾起徐子豪的左手，指著他的掌心說道，“這條線叫做智慧線，其實這是人們瞎說的，這條線叫心腦線，你左手的心腦線，在到達掌心的時候，碰到了棺材紋，就是這裏……”

    老道詳細地在徐子豪手中比劃著，同時嘴裏也仔細地解釋著。

    棺材紋出現之後，也會消失，但是會留下痕跡，你看你的掌心就有一個不太清楚的長方形，這就是棺材紋，如果我沒算錯的話，你家裏有親人是暴斃而亡的。”

    所謂暴斃而亡，不外乎腦溢血、心肌梗塞之類的突發性疾病了。

    徐子豪楞了一下，然後臉色劇變，他看著老道士這張臉，嘴角抽了抽想罵人，但是沒能說出話來，最後喘著粗氣，在板凳上坐了好久。

    不用說，這老道士算對了。

    你的姻緣，我算的不準，但是如果以後你的碰到了心儀的女人，最好還是找個強勢一些的女人。我也隻能說到這裏了，其他的，我水平有限，真的算不出來了。”

    周揚走過來拍了拍徐子豪的肩膀，後者抬頭看了老道士一眼，突然笑著說道，“行！你有點兒能耐！這次是我栽了，以後有機會再請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