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八章 出城(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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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夜降臨,皓月當空,繁星點點。

    樂安城雖然早已宵禁,城內依然燈火通明,風月場所歌舞升平,酒肆飯館內觥籌交錯,行酒祝詞聲不斷。這些人看似活在醉生夢死之中,實則個個心知肚明。對於他們來說,這萬裏河山今日你坐得,明日他便來坐。而他們這些生活在社會中上階層的人,自然不必要操那份閑心,誰當天下之主都一樣,他們該賺錢的賺錢,該吃喝玩樂的依舊夜夜笙歌,那些勞什子的國家大事讓那些鹹吃蘿卜淡操心之人去操吧。最好把這世道攪得越亂越好,打得越激烈越好,渾水摸魚習慣的這些人,認為這才是唯一正確的生存之道。

    陳留和左淩並肩走在街道上,看著那些拎著酒壺懷著露著妖嬈坯子的女人們,輕薄調戲打鬧。此時,陳留直搖頭,心中暗歎:“商女不知亡國恨,隔江猶唱後庭花。亡國之罪,又豈是這些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所能承受。亂世之下,眾人皆為浮萍,這滿城之內的平民百姓皆是身不由己。而那些有能力之人,卻坐視不管,隻為自己享樂,簡直可笑之極,可笑之極。”

    走在陳留身側的左淩,見陳留半晌未說一句話,臉色也愈發的難看,於是笑著說:“陳兄,可在懷念往昔鶯歌燕舞的日子?”

    陳留歎了一口氣說道:“唉,往日醉生夢死,如今再看這滿城的燈火,心中頗為感觸。天下興亡,匹夫有責。如今樂安城危在旦夕,天下大好的山河四分五裂,怎敢如此隻顧自的享樂。”

    左淩見陳留滿是傷感,於是笑著勸說道:“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說來容易,做起來也不難,但能將此信仰踐行一生的又有幾人?陳兄不必傷懷,隻要有一人醒著,便有一絲希望,即便你我不能喚醒這群渾噩之人,後世也會有更多的人撥開這片朦膿迷霧,讓浩然正氣蕩滌每一個人。”

    聽左淩一席話,陳留也不再傷懷,心中的鬱結之氣盡數呼出體外,身子輕鬆了不少,眼神中則更為堅定,他說道:“左兄說得不錯,你我畢生踐行信仰即可,終會有人與你我同行。”

    一路上你來我往的交談著,不知不覺已經來到西門,燈光昏暗。

    把守在城門的士兵,分列在兩排處在。有一名差官雙目如星,盯著陳留和左淩二人問道:“什麽人?”

    陳留和左淩並未作答,繼續朝著黑暗身處走去。那差官見狀,厲聲阻止道:“不知道此刻宵禁麽?勸你等速速離去,否則拿你二人入獄!”

    昏暗的燈光下,差官逐漸看清了來人的麵貌,見是城主府的公子,於是行禮說道:“見過陳公子。”

    陳留點點頭,說道:“打開城門,我與左淩兄弟有要事要出城辦。”

    “公子,宵禁是城主欽定的,若是公子想要出城,還請公子拿出令牌,否則還請公子回府吧。”

    “你要攔我?”

    “公子,下官奉令行事,還請公子不要為難下官。”

    “笑話,我堂堂城主府的公子,難道還出不了這西門?”

    “公子,下官隻是一個看守城門的小卒,公子若是有城主的令牌,下官自然放行。否則,下官隻能派士兵送公子回府了。”

    陳留忽然憤怒的說道:“混賬,你如此刁難於我,不怕我殺了你嗎?”

    那差官也不怕事,不卑不吭地說:“下官的命是陳家給的,公子盡可拿去。但,隻要我活著,不見令牌決不放行。”

    “你叫什麽名字?”

    “下官,薑維。”

    陳留一臉怒色打量著麵前微弓著身子的差官,忽然伸出雙手托住那差官,一改此前的憤怒,帶著幾分敬意說道:“薑大哥,小弟多有冒犯。”

    陳留忽然的敬意,讓薑維不解。雖然他作為一名守城的小官,每月的俸銀也夠尋常百姓一家吃上倆月,他平日素來節儉,也很難在市集上喝點小酒,但關於眼前這位陳公子的事跡倒是聽了不少,在他的印象中,陳留就是一個仗著祖輩餘蔭囂張跋扈的紈絝子弟。陳留如今這番舉止倒是讓他受寵若驚,他連忙行禮說道:“公子客氣,下官依法辦事,還請公子莫要怪罪。”

    “各位克己奉公,世代為我陳家效命,請受在下一拜!”說罷,陳留恭敬地對著薑維一拜,隨後有朝著兩側的士兵拜了一拜。

    “馬革裹屍,鞠躬盡瘁。”薑維和士兵們連忙回拜。

    陳留這一番舉動使得這些守在西門的士兵激動不已,雖然他們原為馬前卒,為陳家浴血殺敵,但奈何一直隻是小小守門兵。如今,這城主府公子對他們行此重禮,更加堅定了為陳家盡忠之心。

    陳留見眾人臉上露出笑容,身邊的左淩則是看著他笑而不語,他從懷中掏出一枚令牌說道:“薑令官,這是令牌,家父的確有事令我和左淩出城去辦,還請令官打開城門。”

    薑維接過令牌,見是真的,於是對著身後的士兵們說道:“打開城門,讓公子出城。”

    士兵得令,三四個士兵邊去打開城門,薑維則對陳留說道:“公子,夜已至深,城外有危機四伏,可需下官派士兵隨行,以護公子周全?”

    陳留擺擺手說:“此去城外乃是便宜行事,令官美意,在下心領了。”

    薑維見狀,不再多說,在陳留臨走之時,補充道:“公子,此去一路多加小心。”

    ——

    陳留和左淩的身影逐漸消失在黑暗之中,西城大門緊閉。

    守在兩旁的士兵,輕聲交談:“這公子怎麽轉性了,今日對我們這些守城小兵如此禮待。”

    “之前不是一直傳公子欺男霸女,恃強淩弱麽,今日一見,並非如此啊。”

    “傳言不可信啊!”

    “你們注意到公子身邊的那小子了嗎?”

    “怎麽了?”

    “前些日子,他可是被公子打得差點命都丟了,今日怎麽走到一起,還有說有笑。”

    “此事當真?”

    “可不是怎的,我親眼所見的。”

    “怪哉!怪哉!”士兵們連連稱怪。

    站在一旁的薑維,此刻心裏亦是疑惑不解。不過公子既然轉了性子,那邊是好事,於是嗬斥身邊那些竊竊私議的士兵們道:“聒噪,最近城外不平,都給我把眼睛放亮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