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和十年，十一月初五，長安城。

    這幾日以來謝安自己在宴請城中各大家族的族長聯絡人情，而呂行儉則是主要負責軍械方麵的事情。

    雖然現如今宣武軍跟河西軍之間的戰鬥似乎一觸即發，不過謝安畢竟久鎮長安城，而且本人乃是長安城之中的地方豪強之一，所以對於此番大戰，城中大部分家族還是比較看好宣武軍的。其中就算是有一部分家族有什麽想法，在謝安麵前也絕對不敢表露出來。

    謝安自然也知道這些家族的想法，此次宴請他們不過是提醒一下他們罷了。如果他們肯為自己所用，等到將來打下涼州四郡之後自然少不了他們的好處。如果這些家族不識相，想要在背後給自己高些什麽小動作，謝安自然也是不吝重刑。

    經過楊承業的全力搜捕，確實是查出了一部分白蓮教跟河西軍派到城中的密探。隻不過這些也隻是表象而已，尤其是白蓮教的密探身份隱秘，雖然損失了一些人手，謝安也明白城中肯定沒有肅清。

    好在謝安對於這件事情倒是並不太著急，隻要城中密探人數不多，就算是放任他們留在長安城中也沒有什麽太大的問題。

    軍械方麵的事情同樣進行的比較順利，重賞在加上責罰，恩威並施之下城中工匠都在加班加點的幹活，以求能夠在明年開春之前完成任務。

    雖然整個長安城之中看起來一片順風順水，而且謝安的心情也頗為不錯，不過孔道輔卻是覺得自己這幾日以來快要愁白了頭。

    長安城之中的宣武軍兵力數萬，戰將更是不知凡幾。不過最得謝安信任的隻有楊承業跟孔道輔兩人。上次分配任務的時候，楊承業負責肅清城中密探，而孔道輔則是負責協助謝正方訓練城中的宣武軍。

    按照謝安的打算，一旦自己跟河西軍大戰開啟之後，這些新近招募的新兵是要用來留守長安城，而自己則是率領城中老卒前去迎戰。孔道輔現在協助謝正方訓練新軍，如果能夠在軍中樹立起威望，將來自然能夠更上一層樓。這也是因為謝安看重，所以才會讓他擔任此職。

    可惜白蓮教的密探卻是無孔不入，而且已經成功控製了孔道輔。

    此時在孔道輔書房之中有三人在座，孔道輔自己坐在上首，旁邊則是一名風姿綽約的女子。這女子身穿一襲淡黃色長裙，柔順的長發從左右雙肩披下，此時正在給孔道輔和另外一名男子遞茶。

    這黃裙女子正是王出塵的同門師姐李文秀，白蓮教信眾頗多，再加上教主李福通本身同樣是大有野望之人，所以白蓮教之中便自幼收養了許多孤兒。

    等到這些孤兒漸漸長大之後，武藝高超之人便成為白蓮教的秘密刺客，而紫色不俗之輩則是被李福通用來拉攏天下其餘各處勢力之中的重要人物。

    李文秀被安排在孔道輔身邊已經有了三四年的時間了，這三四年以來，已經逐漸將孔道輔控製在手中，所以李福通才會跟王承彥合作攻打長安城，暗中卻是讓孔道輔從中取事。

    整個書房之中除了孔道輔跟李文秀之外，王出塵同樣是赫然在座。從李文秀手中接過茶杯之後，王出塵對著孔道輔淡然道：“孔將軍，我家教主的意思已經很明白了，隻要將軍能夠協助我們拿下長安城，將來我們聖教成事之後自然不會忘了孔將軍的援手之恩。眼下的長安城雖然看似鐵桶一塊，不過防守有餘進攻不足。一旦謝安跟王承彥大戰失利之後，這長安城可就再也不是宣武軍的地盤了。與其白白便宜了王承彥，倒不如讓我們聖教占據此地，孔將軍以為如何？”

    李福通想要拿下長安城，自然不會僅僅隻靠著一個孔道輔。除了孔道輔之外，城中還有一些宣武軍的軍官同樣已經被白蓮教暗中拉攏成功，隻是孔道輔畢竟是白蓮教手中軍銜最高之人，一旦將來大戰開啟，孔道輔的作用自然不能忽視。

    孔道輔膝下無子，自從原配死後便將李文秀娶為夫人。一開始時候孔道輔倒是並不知曉李文秀的真實身份，不過後來等到孔道輔明白之後，卻早已經是情根深種了。除此之外，為了成功拉攏孔道輔，李福通暗中還給他送了不少的金銀之物，這些東西一旦被謝安知曉，孔道輔無論如何是難逃一死。現如今他已經跟白蓮教是同一根繩子上的螞蚱了，根本就不可能撇的幹淨，所以王出塵才會如此直言不諱。

    這個，聖女閣下，本將自然也知道聖教的大局為重，不過關鍵是聖教眼下手中無兵，而此次謝安乃是吩咐我作為副將協助謝正方訓練城中新兵，就算是將來大戰開啟之後這些新兵負責守城，隻要謝正方還在城中，他們也不可能聽從我的調令啊。”

    按照李福通的打算，首先是聯合王承彥一起跟宣武軍大戰一場，等到大戰開啟之後，謝安必然會親自率領宣武軍前去迎戰，屆時留守城中的主要人物就是謝正方跟孔道輔。

    一旦謝安離開長安城之後，整個城中能夠手握兵權的就隻有謝正方跟孔道輔了。隻要孔道輔能夠成功控製城中的局勢，等到宣武軍戰敗之後這長安城自然就歸了白蓮教所有。

    隻是李福通的打算雖然，卻是建立在兩個必要條件智商，其中之一是河西軍能夠一戰擊潰宣武軍的主力，其二則是孔道輔能夠成功將城中大軍控製在手中。

    孔道輔心中也明白自己根本就無法跟白蓮教再撇清了，隻是事到臨頭卻又有些害怕起來，所以才會找出這麽理由。

    王出塵冷笑道：“謝正方是謝安最寵愛的兒子，將來可是要繼任宣武軍節度使的人物，謝安自然不會讓他親涉險地。不過將軍卻也未免太小看我們聖教的殺手了。”

    頓了頓之後，王出塵繼續道：“本聖女可以向你保證，一旦謝安出了長安城之後，謝正方在城中根本就不會活太久。如果謝正方死了，謝安又不在城中，楊承業跟呂行儉同樣會跟隨謝安一起出戰，而城中能夠掌握軍權的就隻有將軍一人了，難道將軍還是無法控製長安城？”

    亂世兵權最重，長安城中這些豪門大族的作用雖然舉足輕重，不過謝安若是真要下定決心清剿他們，一旦關閉四處城門之後這些家族誰也跑不了。謝安還需要這些家族慢慢替自己出力，所以此時自然不會做出這等事情來。

    而白蓮教則有所不同，白蓮教之中的信眾大部分都是普通百姓，對於李福通來說，長安城中這些豪門大戶都是一隻隻肥羊。一旦白蓮教的刺客成功刺殺謝正方之後，孔道輔就能順手將城中的這些新兵控製起來，一旦完成這兩個目標之後，長安城可就完完全全落入白蓮教手中了。

    聽到王出塵這麽一說，孔道輔沉聲道：“聖女也知道謝正方式謝安最為寵愛的嫡子，這謝正方身邊的護衛自然不在少數，不知聖教如何能夠確保謝安離開之後能夠刺殺謝正方成功？”

    孔道輔之所以到了現在還有些猶豫，主要是這些年來一直在謝安麾下聽調，所以心中對於謝安難免有些懼意。如果河西軍能夠成功擊敗宣武軍，而且白蓮教刺殺謝正方成功那倒是還好說，自己也算是棄暗投明了。可若是一旦宣武軍戰勝了河西軍，或者是白蓮教刺殺謝正方失手，到時候自己可就是在劫難逃了。

    這件事情將軍不用多擔心了，等到謝安出城之後，謝正方必死無疑。如果將軍覺得此事有些過於冒險，自然可以等到謝正方死後再去接手城中的守軍，想來看到謝正方身死之後，將軍就不會再猶豫了吧？”

    如何刺殺謝正方的事情，在白蓮教之中也是最為緊要的機密，孔道輔現在還沒算是完全上了白蓮教的大船，王出塵自然不肯輕易告訴他。不過為了穩住孔道輔，王出塵還是提出一個比較折中的建議，讓他確認謝正方身死之後再動手控製城中守軍。

    果然，聽罷王出塵這番話之後，孔道輔一番權衡之下立即咬牙道：“既如此，末將願意為聖教效力！一定替教主控製好長安城！”

    看到孔道輔終於答應下來，王出塵點頭道：“將軍不必多想，謀取長安城乃是我們聖教長久以來的大目標，教主為了此事可謂是嘔心瀝血，隻要等到明年開春之後，事情自然會如同我們所掌控的一般發展。一旦拿下長安城之後，教主那邊自然還有重賞發給將軍！”

    隻是孔道輔根本就不奢望白蓮教的重賞了，對於他來說現在已經和白蓮教綁在一起根本無法後退，所以聽到王出塵如此一說，孔道輔卻是隻是輕輕點了點頭並未繼續接口。

    此事商議完畢之後，王出塵又跟李文秀說起話來，雖然兩人剛才談判之時李文秀根本沒開口，不過王出塵卻是心中明白，此次能夠成功說服孔道輔投靠聖教，自己師姐才是出力最多的一個人。

    為了防止被謝安看出什麽端倪來，王出塵並未在孔道輔府中久留，跟李文秀略微說了一會兒話便恢複了之前入城時候的妝容，然後悄悄遁出了長安城。